苏语第一时间转过身，肌肉绷紧，眼白充血，有丝丝缕缕的血色侵染，他的模样看着有些吓人。

女孩像是还没从刚刚的惊吓中走出来，很呆愣地缩在玄关口的角落里，漆黑的眼瞳在阴影中不安地转动，深处颜色幽暗，苏语根本看不见其中自己的影子。"

年轻十来岁完全可以作为她与女人抗争的筹码，可她下意识还是选择了逆来顺受的忍耐，站在原地不动，仿佛生活给予她的所有苦痛只需要老老实实地接受就好了。

疼过了，就都过去了，这到底是什么鬼道理？

苏语再次回头，紧盯着身后面目狰狞，凶神恶煞的女人，他还认得对方，在夏千歌母亲的葬礼上，作为夏千歌的后妈出席，那副尖酸刻薄的嘴脸这么多年也不曾变过，令人生厌。

“这是我们的家，请你立刻离开这里。”

他的声音顷刻之间冷下来，刘海遮掩住眼底神情不定的愤怒。

“我是她的妈妈，你是谁啊？”，女人有些后怕地往后退了几步，提防着他紧握成拳的手掌，说出的话依然刻薄尖锐，“不会是这小婊.子勾搭来的男人吧，面相看着挺白净的，是个靠着女人过活的小白脸呐？”

他漠视着女人越发嚣张的喋喋不休，冰冷刺骨的寒风中生出一团狰狞的野火，他封闭的唇线一点点张开，手背上青筋暴起，他向前几步逼退女人，依旧指着女人身后，暗哑的声音转向冷调，“离开这里。”

“你敢推老娘？小畜生，我跟你拼了。”

可女人显然像是疯了，摆出地痞流氓滚地撒泼的架势，嘴里骂着不堪入耳的污秽，上前就伸着指甲尖锐的爪子想要抓挠苏语，被他用手肘一把推拦开，却还是不慎被指甲划破了手背，一道扎眼的血印子，鲜血立马渗了出来，沿着他修长的手指往下滴落。

“这是我女儿的家，该离开的人是你…”

“啪！”

一声清脆的声响突兀地响起，瞬间遏制住了女人嘴边恶毒的话语，四周反而静下来。

苏语脸上表情愕然，身子像是被什么东西急促地撞到往后踉跄几下，那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力量大得出奇，他茫然地盯着被自己下意识握在手里的一处衣角，手感毛绒绒的，是女孩很喜欢的那件睡衣。

“你…滚出去！”

刚刚还躲在角落里神色不安的夏千歌顷刻之间仿佛变了个人，眸色深暗的眼底凝结着寸寸坚冰，外面的冷风撞破走廊的窗户灌了进来。

她仰起低垂的头，苍白纤细的颈侧墨青色的脉络如毒蛇般爬动，烦躁逼得她冷静不能，太阳穴微微鼓起，她听见怪物疯狂撞击牢笼的声音。

夏千歌企图深呼吸，让自己镇静下来，可男生手背上滴落的那抹鲜红的血色像是生出了意识般，纠缠着她，如同置身于狰狞喧嚣的焰火之上，火舌舔舐着她，眼尾渗血，心头灼痛。

“你打我？你这白眼狼还打我？”

女人茫然了一瞬，捂着脸颊上通红刺痛的巴掌印，脸上歇斯底里的疯狂更甚，她尖叫着指向夏千歌，“你这个丧门星，自从你住进我们家就没好事，全是你害的！你赔我…赔我车、赔我房子，赔我的钱啊…”

苏语手上的动作要快女人一步，他拉着夏千歌躲在他身后，完全丧失理智的女人脱了鞋，扔了包，头发披散凌乱，一副要发疯的架势。

他捏着握成拳的指骨，清脆的震感传递，他不想再顾及所谓礼义廉耻，忍让只会让身后的人受伤。

可就在女人要扑上来的一刻，密集的脚步声在楼梯间响动，几个穿着熟悉制服的物业保安冲了上来按住了没来得及发作的女人。

女人不停地挣扎，她本就已经走投无路，辛辛苦苦好几年熬死了正主，最年轻漂亮的那几年全都偷偷摸摸当了小三，如今人去财空，嫉妒总是会将仇恨转移向比自己生活要好的人。

刺耳的尖叫声回荡在走廊间，苏语低下头，一双还沉浸在恐惧中微微发颤的手悄悄抱住了他，极力压抑的哭声将他钉死在原地。他拉着女孩躲在他后面，再冷冽暴躁的狂风也无法再割破她本应该娇生惯养而不是历经苦难的肌肤。

“给妈妈一点儿钱好不好，我真的快要活不下去了。”

女人趴在地上，衣衫凌乱，全然不再顾尊严，她不死心地把手伸向苏语身后的夏千歌，眼泪流了满脸，像是已经认错，却从不曾反思自己过去的作为，为了那点儿不劳而获的钱，恶毒地想要将苦难施加给其他人。

苏语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颇为可怜的女人，衣角被女孩柔柔弱弱地拽了几下，似乎是想要把他拉回屋子里，离开这个满是血腥气的地方。

“这次谢谢阿姨了，帮我们报警吧。”

他向着刚刚才气喘吁吁爬上楼的房东阿姨微微躬身，语气平淡，“千歌身体不太舒服，我们先回去了。”

苏语紧握住掌心里的温软，用身体遮挡住身后的狼藉，抱着身子微微发颤的女孩回了屋子。"

四周安静下来，哭声来得很突然。

他回过头，恰好和身后的女孩正面对视上，小小的她扬起一双湿漉漉的眸子，豆大的泪珠从眼眶滚落，头顶的灯光拉长了她因为恐惧而十分不安的影子，一直延伸到苏语脚下。

“苏…苏语…”

她的声音哽咽，连话都说不清，思绪也乱了，喊了他许久没有被她喊过的全名，可还是断断续续地，像是呀呀学语的孩子般模糊地企图告诉他什么。

“苏语，我没有害他们，我也不是丧门星，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你相信我…”，她抱住脑袋，眼底充斥着因为自责而痛苦的情绪。

他笑着点了点头，摸着她低垂着的脑袋。

“嗯，没事儿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伤口

狭长的走廊里空荡无人，窗台紧闭，黯淡的光亮在瓷砖上投下模糊的光晕，几滴鲜红的血迹染着灰尘，慢慢凉了温度，风化成透着恶意的黑，风里带着血腥味。

苏语在地上撒了点儿水，拿着走廊里闲置的拖把抹去了瓷砖上斑驳的血迹，他安抚好屋里精神状态不好的夏千歌，又亲眼看着犯了疯病的女人被警车拖走，一切好像都过去了。

他侧眸看了眼手背上扎眼的血印，伤口还没来得及包扎，晾了这么久也没止住血，稍有用力就会渗血。

他顾不上疼痛，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凌乱的碎发，脸色苍白，绯薄的唇也失了血色，唾液润湿后很快又干燥起皮。

想不明白，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两人明明已经远在帝都，那些黑暗的过去还是如同附骨之蛆般追过来。

清晨寒凉，他看了眼窗外乌云沉厚，黑雾掩埋天光，寒风像刀子凌迟着玻璃窗，风声呼啸如鬼哭狼嚎，风乱眯眼，云被吹得四散，妖魔般张牙舞爪，挣扎出小半的太阳被彻底吞没下去。

他转身回了屋子，门用力地合上，似是压不住心头的焦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