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慕青突然又不想再听她说话，只觉得没有意义，这样的愤怒并不纯粹，是嫉妒的情绪在助燃。
“哦哦，那就好…”
耳边传来一声短短的回应，何慕青在回过头，女孩已经靠在冰冷硌人的长椅上睡着了。
她这时候静静打量才发现夏千歌身上不对劲的地方，那张漂亮的脸上完全没有血色，脸颊边上几乎没什么肉，颈下锁骨突出，裹着一层单薄的皮肉，骨头也细，好像只剩下骨架撑着这具虚弱的身体活着。
她在医院看过节食好几天的病人骨瘦如柴的样子，和眼前的人几乎没什么两样。
捏紧的拳头一下子松开，愤怒缓缓散去，却没有新的情绪补充，整个心忽然空落落的，不着地。
第十七章 逃兵
在黑暗里睁开了眼。刺亮的白炽灯光涌入视野，他微微眯着眼，等缓和下来，才看清依靠在床边像是睡着的少女。
一下子明白了什么，白色的绷带缠满了胸口，真实的疼痛让他撇去了做梦的可能，现实里突然又有些心慌，如果那不是梦，那一定少了些什么。
苏语挣扎着想要从床上坐起来，牵扯到胸口的伤口，火辣辣的疼折磨他孱弱的神经，他咧着嘴没忍住闷哼出声。
不小心惊醒了床边的女孩，牵挂让她的睡眠浅的像是一张薄纸，一点儿风也吵醒她，何慕青睁开惺忪的睡眼，看清坐在床上的苏语，唇角立马绽开了笑，生怕他跑了似的握住他冰冷的手。
“手好冷…”，何慕青蹙着眉，喜悦又一下子被现实冲淡，“还好吗？要不要再睡会儿？”
“睡够了，不小心划了个小口子，还行…”，他摇了摇头，笑得无所谓，只是苍白干燥的唇看着她心疼。
“死鸭子嘴硬…”
何慕青瞪了他一眼，气极的时候反而笑了，不大的拳头锤了锤他的小臂，“流了多少血你知道吗？衣服都染红了，我那时候就在想我这医生真白学了，怎么看见血腿都软了…”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里又染上哭腔，眼泪啪嗒啪嗒落在白色的被单上，泅出大片大片的深色，“分明实习的时候没少处理这些东西，可我当时就是差点儿以为你都快死了。”
嘴角的笑僵住，又慢慢融化，他有些吃力地抬起手，揉了揉女孩的头发，指腹轻轻抚去眼角的湿润，他深知这次的莽撞，却偏偏还是意气用事。
可那把从夏千歌手里跌落的刀好像暗示他，或许…事情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
“真傻，我现在没事儿了，这次不是来海边玩的吗？哭丧着脸…不好看啦。”
“别碰我，我还没原谅你呢。”，何慕青皱了皱鼻子，张开口要咬他。
苏语猛地抽回手，装作被吓到，忽然想起了过去那段生活在阳光下的日子，“多大人了，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喜欢咬人。”
“咬的就是你，让你不长记性，以前就老是挨人欺负，还不还手…真是蠢死了。”，女孩咬着尖利的小虎牙，语气凶巴巴的一点没给他好脸色，“渴不渴啊，我去给你倒点水喝？”
“哦，那个…”，苏语应了一声，他看着窗外有些泛灰的天空，寒风刮着枝上树叶簌簌飘零，“她还在吗？”
何慕青怔愣着看他，才缓明白话里的意思，她一下子气不起来了，说的话却还是控制不住的凶，“没看见，我看你躺路边要死了，就给你捡回来了。”
“这样啊，我只记得那时候晕倒了，那她应该是先走了吧…”
苏语没有看穿女孩的佯装坚强，反倒把她的话信以为真，心就一下子沉下去，像是吊在了悬崖边上，一个得不到就要拉着他求死的女孩，抛下濒死的他，走掉了。
难不成她会独活？他有些不敢往下想。
“骗你的，她就在隔壁空病房里休息，犯了低血糖…应该还没醒。”
何慕青的话一下子打断了他有些悲观的臆想，她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我去给你倒水。”
女孩站起身离开了病房，没有走远，就隔着一扇很薄的门扉，她突然没有勇气走下去，只觉着有些难受。
她捂住心口，只觉着有无数根小针在扎她的心，泛起密密匝匝的涟漪，慢慢侵略她的身体，她说不出那是怎样的感觉，反正不算疼…就是心里酸酸的。
走廊里灌着冷风，风里飘着哭声。
靠在长椅上打着瞌睡的王瑶被很轻的抽泣声叫醒，她四下望了望，一眼看见了半蹲在病房门口的合何慕青，立马拖着两个沉甸甸的行李箱跑过去，“哎呦，我的姑奶奶，这怎么还哭起来了呢，不会是他出事了吧？这多吓人呐。”
“我…我没事儿。”
何慕青摇了摇头，擦去眼角的泪，眼眶周围红了又肿，来不及消去，便又泛红，再浓的妆也快要掩不住，“他很好，已经醒了。”
“醒了就好，你喊我来的时候真把我吓死了，这好端端地出来玩一趟怎么就进了医院。”，王瑶松了口气，突然又觉着不对，那他醒了你怎么还哭了？”
何慕青低着头没说话，大概也没什么好说的。
她其实是个很懦弱的人，所以总喜欢用没心没肺来武装自己的没主见，她不爱学习，可父母盼着她读个好大学，医书背的要吐，当医生只因为亲戚在医院以后能帮衬…
她喜欢他，这回没人逼她了，她就只能呆在原地不知所措，慢慢地她丢失了自我，只有一颗得过且过的心。
真正羞于启齿的，不过是害怕自己的喜欢比不过其他人，输了怎么办？
有危险来了，她就像个逃兵，到最后连往哪儿逃都犹豫不决，跑去了最远的江南躲着。
“我去给他打点水。”
王瑶撇撇嘴，小姑娘向来脸上藏不住事，她倒是看出点意思来，也没再多问什么。
“我路上买了点水果，还有洗漱用的毛巾啥的，也不知道你们缺啥就都买了，对了…杯子也有，你拿去接水吧，保温杯…喝点热的对身体好。”
“好，你先进去吧，连累你了，好好的毕业庆祝现在被我搞成这样。”
何慕青点点头，语气里带着歉意。
“害，咱俩谁跟谁啊，就这样，我进去了…”
王瑶手一挥，拎着大包大包的东西进了病房，水果买了很多，日常用品也塞得满满当当，临走前看了眼垂着眼眸，没什么精神的苏语，有些没忍住，“嘿，这可都是慕青准备的，到底谁对你好，记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