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扶着她慢慢从冷冰冰的地上起来,她报复性地把全部重心都压在他的身上,他还是不吭一声,沉默地,任她撒泼。
门重重地关上,月光退潮了。
折腾了半天,苏语喘了几声粗气,额角渗汗,他扶着何慕青在玄关边上坐下,刚刚脱去鞋袜,她挨了平坦干净的地板,就失了骨似地倒下去,呜呜咽咽地听不清,眼睛水汪汪的,小狗似的打滚儿。
“地上凉,沙发上去睡。”
两个人靠在一起依偎搀扶,抵达沙发的路艰难,好不容易摸到沙发柔软的边,他猛然缓过神,才发现堆满了半边茶几上的酒瓶多么不合时宜,只开了两罐,酒气不算浓。
他快走了,行李收拾了大半。
刀子落在胸口的时候没那么疼,可临着要去的时候又犹豫不决,他当然知道要面对,只有想法,没有办法。
突然看见楼下超市酒类促销,就稀里糊涂喝了点酒,但好在没有醉。
“苏语…”
苏语低头仓惶收酒的动作滞住,看见女孩已经爬上了沙发,身材高挑的她缩起来也就小小的一只,仰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看着他。
他轻声问,被女孩那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浅淡的瞳色里,却很浓烈,有些什么。
“怎么了?”
“我…我…”,她蹙紧了眉,那些话没出口鼻尖就先酸涩的厉害,喉咙紧得发干。
“嗯?”
“告诉你一个秘密。”,她忽然坐起来,很神秘,凑到他耳边,热热的呼吸舔着耳朵,“我酒量其实好差的,都没喝过老莫,他都那么老了,可我还年轻呢,你说怎么办呐?”
“……”
苏语看着醉得一塌糊涂的女孩,又低下头收拾起那些没动过的酒,耳边她模糊不清的声音不断,为了喝不过一个老男人这件事急得要哭了。
他硬着头皮编瞎话安慰她,“老莫要结婚了,以后都喝不了酒,下次遇见他,你保准赢她。”
“真的呀?那…那…”
她拉着他,满眼欢喜,幼时争强好胜的性子从没变过,“那我可以嘲笑他吗?”
“嗯嗯,想笑就笑,在他婚礼上笑。”
婚礼…结婚。
她真的不念叨了,脸上的笑也消失,整个人都静下来,双手放在膝盖上,老老实实地坐着,看起来像是一下子就醒了。
“苏语,我想吐…”
“啊?什么时候?”,苏语抬头盯着她艳红的嘴唇看,心头一紧。
“不知道。”,她摸着颈下干呕。
他不敢耽搁了,神经都绷紧,放下手里的酒,直奔里屋找没用完的塑料袋。
走的太急了,他没看清女孩那纤长眼睫垂落下的扇形阴影里染了红晕,慢慢加深,肩头在颤抖。
里屋翻找东西的声音明显,她坐在沙发上,想站起,因为头晕又一下子跌在地上,整个人都是软的,身子跟猫儿似的耷拉下来,脸上漫着醉红,没有表情,干巴巴地四处望,最后被茶几上那几瓶还没来得及收走的酒捕获。
瓶盖严丝合缝地封住,她耸了耸鼻尖,好像闻见了酒精的气味,如魅惑的罂粟,摇曳着花枝,在怂恿她。
鬼使神差地,她伸出手,慢慢靠近那些流动在小空间里的,诱人的液体。
……
苏语在抽屉里翻了好一会儿,那卷没用完的塑料袋不知扔到了哪里,他又朝客厅唤了一声,这次没有回应,不详的预感爬上心头。
他起身,又往客厅跑。
酒精的味道在空调工作的密闭空间里仿佛蒸腾,气味浓郁,他看了眼地板,干燥、洁净…不安依然在蔓延,没看见她的影子。"
“呜…”
沙发后面响起一声柔软的喵呜,她从另一端探出小半个脑袋,蹲在那儿,手扒在边上,在脸颊边只露出小小的指头,真的像是猫,连目光都软绵绵地蹭着他,蓬乱的发耷拉在肩上,毛茸茸的。
苏语走过去,不小心踢到了酒瓶,空的。
他慢了反应,瓶口的血惊扰了他,看向女孩的眼神变了,“你咬开的?全喝了?”
何慕青整个人都藏在沙发后面,歪着脑袋,眼尾勾起,傻呵呵地看着他笑。
苏语看她还算清醒,没提防,靠近过去,慢慢蹲下身子和她醉醺醺的眼睛对上,“受伤没?”
她舔了舔唇不说话,舌尖蹭着红,像是划伤了牙龈,她喝醉了不知疼。
整个人都晕乎乎的,不害怕了,酒精窜动于鲜红温热的血液,化学反应麻痹了神经,心口不酸了,她于幻想的甜蜜中兴奋起来。
无意间抬眸,由上而下地,他那绯薄微湿的唇瓣让她看见了,仿佛一吮就能含完。
“疼不疼啊?伤着没?”
他的声音在耳边响了又响,她不在乎,盯着唇瓣翕合,猫儿似的贪吃。
苏语愣了愣,声音拔高:“慕青?”
她眯着迷离的眸,酒精燥热她,有些烦了,眼神游走于他脸上每一个细节。
坏人,她当时是这样想的。
然后扑上去,看他愕然。没有一丝怯懦,甚至不知节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