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5. 都是你的错

小泉早纪首先看到的，是来者的黑色马丁靴。

鞋面锃亮，中腰长度的靴子将脚踝保护起来，包裹着一截小腿。再往上，便是黑色的长裤和简单的休闲衬衫，随意地将衬衫下摆收起来，显露出纤细而又结实的腰线。

腿部隐约勾勒出来的线条干练漂亮得不可思议，明明是没裸露出来什么的打扮，却莫名给人以将欲望用塑料薄膜包裹起来，呼之欲出的印象。

来者左眼戴着白色的眼罩，而左手也被黑色的皮质手套包裹着。一头柔软的白发很是蓬松，看起来稍微长了些，垂下来有些挡住眼帘，让人看不太清楚她的表情。

她站在高处，踩着魔女结界内使魔的脑袋，居高临下望着这一边，脸色苍白得有些像是幽灵。

和印象当中的北切原不同。

她望向小泉早纪的视线冷淡又讥讽，带着往日从未有过的薄凉。

小泉早纪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感觉如鲠在喉，无法言语。

她只是注视着面前的北切原，无法挪开视线，心中酸涩得厉害。

……阿原，也会用这种眼神看自己啊。

就像是一个印象很是糟糕的陌生人，在路边遇到之后，只会觉得有点糟糕。

大概，就是如此的厌恶着自己。

不是异常厌恶，也不曾恨之入骨……就只是觉得碍眼。

恰巧是因为这份感情的轻，才让小泉早纪感到分外痛苦。

“真是的，北切桑！”美树沙耶香没有察觉到这微妙的氛围，她大声叹气，然后冲着北切原喊道：“不要再站在那里摆pose了，快点下来啦！”

“……我哪里摆pose啦。”北切原无奈。

声音和十七岁的阿原有所区别，变得更为成熟低沉了些，或许是因为上次小泉早纪带给她的伤势还未完全恢复，还有些虚弱。

对了，伤势。

小泉早纪不得不正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阿原被自己弄伤的地方……怎么样了？

这个问题，在北切原走近的时候，清晰地呈现在了她的面前。

【左眼坏死】和【左手截肢】这两个词条，刺痛了小泉早纪的视神经。

她几乎是下意识慌张地扑过去。

北切原也没躲开，就只是站在那里，让小泉早纪颤抖的手握住了自己左手安装的义肢。

没错，义肢。

就算身体是重塑的，但是为了保证和先前的情况一致，北切原在制造这具身体的时候，还保留了左手的旧伤。

她没有意识到的是，翻转之后的小泉早纪，会着重伤害旧伤口。

结果就是，损毁得太厉害，干脆就重新装了一只。

北切原本来可以装上和原来一模一样的真实左手，甚至是再制造一具健康而且超出常人的躯体，也不是不可以。

但北切原偏偏不愿意。

她就是要继续使用这具残破的身体，健康的身体具备健康的价值，而残破的躯体也有可以利用的地方。

也只有这样，才能刺激到小泉早纪。

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北切原略显恍惚。

她按住自己的胸口，这里碎裂的肋骨刚被修复，骨头和血肉生长愈合的麻痒也无法遮掩她内心所感觉到的阵阵绞痛。

如果是曾经的她，或许会因为良心不安，或是对小泉早纪的爱而舍弃这种做法。

毕竟这样的欺骗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小泉早纪而言，都太过分了。

这不是恋人所应该做出的算计。

但……

北切原意识到，随着身体的更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逐渐远离自己。

或许人们会称这离她而去的某种性质做“感情”或者“心”，亦或者是“道德”……

但如果要个更为贴切的形容，那应当是“人性”。

北切原现在还会觉得人性离自己而去会让事情变得更为糟糕，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终有一天会发觉，有些时候，舍弃了这些累赘，一切都会变得豁然开朗。

身体可以随意舍弃，生命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爱更是不值一提。

世界的存续其实也没什么存在的意义……一切都过于无趣，让人瞧不到未来所在。

但是现在不同，北切原才刚刚处于更换身体的新阶段，还没有因为频繁更换身体，而将本就稀薄的人性磨灭。

所以，她望向小泉早纪，平淡冷漠的外表下，内心仍然刺痛着。

小泉早纪抓着她的左手，触感冷硬而又冰凉，十足的金属质地……

神名脸上血色尽消，而眼眶眼看着就红了。

她带着鼻音嗫嚅：“阿原……”

“嗯？有这么想我吗，乖孩子？”北切原只是笑着，强迫自己不要挪开视线而露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