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已经入冬。

陆倾颜披上洁白的袖裙，长发微微湿润，她从一楼走向二楼，内息已经将湿润的长发变得微微干燥了。

以至于能在空中随着她的脚步飞扬起来。

月光照耀不到长廊，门口一片漆黑。

陆倾颜轻轻推开门，然后听到了冷风窜进房间的声音，以及匀称的呼吸声。

陆倾颜有片刻的失神，她转过头就看到在自己的床榻上，就这么侧着身子，枕着头睡着的少年。

月光照耀进窗台，他的脸庞却是若隐若现。

陆倾颜走过去，想要叫醒对方，这不是他应该睡着的床，但是走到了旁边，却看到他那还露出来得结痂了伤疤的肩头的时候，却又忍不住无声的叹了口气。

女子还是坐在了床沿，看着他闭着眼的脸。

看到这张脸，日渐成熟的脱去了青涩的脸庞，陆倾颜会想到很多事情。

第一次这个少年握着剑，还是自己给的木剑。

那一年他年纪很小，因为仇恨拿起了剑。

破绽百出，浑身上下都是弱点。

他的身形瘦削，但是心底的火焰却让他耀眼的无法忽视。

第一次练剑，他气喘吁吁，从白天到日暮，然后累倒在地上，陆倾颜会告诉他。

“第一次主要是熟悉，不用这么努力。一天的努力也无法让你强大起来。”

他会反问自己：“如果我天天如此呢？”

于是他真的就天天如此。

他沉默寡言，天生孤僻。

似乎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练剑上，似乎像寻常年纪的孩子那样游玩的时间都没有，陆倾颜不懂得如何跟孩子打交道，自己也是第一次当师父，又有什么过人之处呢？

她只是看着这个少年一日复一日的练剑，把衣服练湿，把伤口练的满身都是。

只是境界的停滞不前，和他越长越漂亮的脸蛋竟然让其他人认为他只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废物。

陆倾颜其实很在意这些事情。

但是他却会对自己说：“总比他们觉得我这么努力了还是这样要好吧？”

用这样的方式自嘲陆倾颜也是第一次听说。

然后事情就变改了，他就像是突然开了窍，或者说终于老天爷正眼看了他一眼。

从宗门小比，到与陆沉宗元嘉草的对战，再到十万妖山的幸存。

这一切仿佛都是奇迹。

只是一个又一个小的奇迹，变成了越来越大的奇迹。

陆倾颜发觉了他的成长，但是也觉察了他的陌生。陌生到好像此时的魏荼就会像是一只展翅的雄鹰，随时会从自己的身边飞走，翱翔在更广阔的天际。

似乎这很正常啊……每一个年少的孩子都会成为披荆斩棘的英雄。

而曾经带领他们走上这条路的引路人则会变成道路两旁的青松，或者他们终将越过的障碍。

陆倾颜想要伸手触摸他这张细腻的脸庞，心跳是平静稳定的。

只是却还是收了回来。

他现在都会用这样的方式来‘帮助’自己了，他还是自己的徒弟么？

陆倾颜有种复杂的情绪。

有些遗憾他是自己的徒弟，但是又舍不得他不是自己的徒弟。

她舍不得叫醒少年了，想到这一天他应该已经很累了。

陆倾颜想了想，还是拿过薄薄的被子，盖在了少年的身上。

然后蹲在床边脱去了他的鞋袜，做这些事情就像是回到了他还很小的时候。

有些事情做起来竟然有几分熟悉。

而现在，这个少年竟然也会让自己面红耳赤了，想到被他撕咬过的耳垂，被他搂住的纤腰。

陆倾颜想了想，关上窗户，然后脱掉鞋子上床她就侧躺在里侧，看着这个少年的黑发，看着他的身躯随着呼吸浅浅的起伏。

岁月漫长。

可是一想到相处，又觉得如此的短暂。

他要去商国，似乎很快就能回来，但是仿佛是一个预兆，以后他会越来越频繁的外出，直到偌大的渊剑宗也无法束缚他的翅膀。

是不是真的到了看一眼少一眼的程度了呢？

陆倾颜睁着眼睛，手臂枕着脑袋，看着他的背影，闻着他的味道。

但是却隔着小小的距离。

她可以理所当然的对他嘘寒问暖。

呼来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