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和你晚饭吃的同一家吗？”

他叫外卖，一次订了一锅，自己留了些，一碗给她送来，一碗送去渣男秦允。

看着她惊讶的神情，白未然就笑。

“觉得特别好喝是不是？”

“在这种天寒地冻的黑夜里，只要有取暖火源，有热汤，不管热汤是什么味道，热倒烫舌的东西本身就很过瘾，我知道你比我懂得多，可以举列出所有在雪山上遇到的情况以及人类的生理机制会怎么应对，失温、脱水、轻度的失温还会让你的心律升高，呼吸频率增加，肢体不协调——这些你都知道。”

“但现在体会到又是另一回事。”

夏言乐觉得白未然话中有话，她捧着碗等他下一句。

“感受到这些身体的异状时，你还想去死吗？”

生命很顽强，当被丢在一个对有生命危机的压迫环境，本来被大脑思想所占据的主导行动，就会切换成生物的本能。

生物的本能是——活下去。

“你能觉得这个鸡汤变好喝，那就太好了，你作为一个生物的本能在正常运作，想要温暖的食物，想要恢复身体的活力。”

夏言乐就着碗，又喝了口鸡汤，氤氲白烟中，她看白未然用金属勺子搅动着剩余的汤。

“我总是觉得这一切都没有意义。”她突然道。

白未然抬头，勺子敲了一下锅边，发出清脆声响，远方雪山应和般，似有若无的响起一声狼嚎。

那大概是许多人成长过程中都想过的一个问题。

某瞬间觉得这一切都没意义，自己活着也没意义。

在夏言乐身上尤其明显。

“蔚然先生，我想我是个怪物，因为你也是怪物——所以我能与你平等说话。”

“照着生命现状而言，我们每一天都在走向终结，前方是什么也没有。”

“我看了很多书，然后很多人告诉我，我应该要去爱一个人，在彼此相爱的关系中就会得到生命的意义。”

白未然看她的碗空了一半，加了两小勺热汤进去，那本来微凉的汤因为有这勺加温，又变回温热状态，捧在手中传递一阵阵温暖。

“所以你找到秦允是吗？”

“是的。”

秦允在这个时候出现，秦允许多的行为都像是书中所描述的【爱】

温柔体贴，不屈不挠，什么事情都愿意做，害羞吐露着那些撩人的话。

令白未然很意外的是，夏言乐清楚秦允的花花肠子，捻三惹四。

但她没有发怒，而是对此事进行研究。

“你得出什么结论？”

“我又觉得很没意义了。”她温和的说。

“不管到几岁，男人永远都是少年，不管到几岁，都喜欢的是年轻漂亮的女孩，秦允甚至能笑着跟我说——没办法，我们男人就是这样，这不是很正常嘛？”

“在那瞬间，我就觉得一切都没意义了。”

“你看我现在二十，是个很好的年纪，但我一定会老，而我老了以后，他还会找到一个新的十八岁、十九岁、二十岁……然后他又可以笑着跟我说那句话了——嘻嘻，没办法嘛！男人就是这样，喜欢年轻漂亮的。”

“我想和他一起死，因为我不想去忍受这些可推演的未来和最终都将无意义的爱，那至少在还有意义的时候让它结束。”

四目相对，白未然默了几秒。

其实夏言乐心里门前清。

她清楚秦允的劣根性，清楚渣男的不可信，但她理性派的思维让她做不到去疯狂痛骂渣男，失去理智的殴打后宫，这些情绪杂糅到最后变成很强的控制与玉石俱焚的倾向。

但一方面白未然心里又有些酸楚。

因为夏言乐说这些话时，态度没有愤怨，没有不满，而是平平淡淡的，像个学者推导出了结果。

如果你是个笃信数据的人，你拿数据去对人的关系做各种测量，最终结论——感情一定是这世上风险最高，而且绝大部分赔本的买卖。

白未然也给自己盛了碗汤，把最后一块鸡肉放到夏言乐的碗里。

夏言乐看着鸡肉，看看沉默不语的白未然。

“你咋不说话呢？面具男，我以为你是能说会道的？”

白未然喝着烫口的汤，不置可否。

“我承认你说的没错，大部分的人应该能分成两种，一种是啊对对对，我们就是这样，没办法，你要接受男人的劣根性，不过谁不是这样呢？”

“另一种反驳，说这世上不是只有这种人，你应该去努力找寻，而这些人劝你努力找寻的时候，并没有把你在这个过程中需要付出的心力和伤痛成本计算进去，你盈亏自负，而对方只要一句话就成为你找到真正幸福的至圣先师。”

白未然笑一声，“不过在我看来，这两种都不是很重要。”

“你能觉得这碗鸡汤好喝，才是最重要。”

夏言乐不明所以，用怀疑下毒的眼神看了一眼鸡汤。

“天寒地冻里你觉得鸡汤好喝，能感受到自己活着，心脏这么温热的跳动，替你把血液送到了全身的每一刻，你难道不应该感谢它吗？”

“夏小姐，还有一个人是在你去爱别人之前应该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