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时常会想起不用戴上虚伪的面具的童年时光,也会回忆起刚刚戴上面具时的痛苦日子。
只是在这个世界上待久了,连坦率地表达出自己的想法这种事,都需要事先考虑一下别人会怎么看待。
——只有在霞之丘诗羽面前,他不用那么累。
共处时的两人,都愿意真诚地对待彼此,不用去撒谎,也没有什么客套话。
尽管诗羽的脾气有些娇纵,但是她愿意在自己面前展露出最原本的自我,遥都会觉得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也能让他矛盾的心理稍微得到一点宽慰。
所以他对于那个总是有些蛮横无理的诗羽讨厌不起来。起码,她愿意真心地对待自己。两个孤独的人待在一起,本来就没必要装出温柔的样子。
温柔的话语有时也会变为残酷的利刃,只会让人更加卑鄙。这样说来诗羽的直率也是让他打从心底接受的东西。
不过现在唯一站在他身边的人,要到别人那里去了。
她寄托在自己身上的情感的重心,也在慢慢往另一个人那里偏移。
——不跟着她的脚步不行。
不然自己会被抛下。
不然又会变成孤单的一个人,连摘下面具的场所都会失去。
“………呼。”
少年轻轻长出一口气,收回自己的目光,就那样颓丧地瘫在沙发上。
——可是就算是他,也会在竭力追寻之后感到疲惫。
自己对诗羽的那种情感,本来就是扭曲的吧。
不是恋情,甚至也谈不上亲情——不如说是各持所需。
诗羽从他那里取得理解与宽容,望月从她那里找到轻松与自然。
——自己想要融入诗羽的新圈子这种事,真的是正确的吗?
诗羽并没有做错什么。她只是在争取着自己想要的事物,努力的方向也是正确的。
自始至终她都是个愿意为了感情而去追逐,愿意为了感情而去妥协的刀子嘴豆腐心的家伙。
而自己能做的也只是站在她身后注视着她,不让她有一种孤立无援的感觉。
尽管自己的内心千疮百孔。
他并不会怪罪诗羽很少考虑到他的感受,没有全地了解他——因为这正是他想要的。
他希望诗羽能认为自己是可靠的,是值得信赖的,是那个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会在她身后接住她的遥。
因为这样,他才能将自己冰冷的内心靠近散发出光和热的诗羽,哪怕只是分得一丝余温也已经足够。
本来也是,【心甘情愿地付出】这种事,本来就是不能去考虑自己会不会得到相应的回报的事情的。所谓的想要有求必应只不过是一种变相的胁迫,只是将自己的愿望强加在别人身上。
所以诗羽对他的不理解和偶尔的忽略,他也都能接受,因为这些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对自己没有好脸色的泽村英梨梨——说实话,望月对她也讨厌不起来。即使刚刚自己才对她宣泄了一通压抑了很久的感情。
英梨梨也只是像他一样,固执地不肯放手,还在追寻着不会回头的安艺的背影。
她虽然脾气比诗羽还要暴躁,喜怒无常,但其实也是个好孩子——只是还没有长大,不懂得体谅别人的心情,太以自我为中心。
她其实很在乎自己所重视的对象的感受。她愿意为了那个人低声下气,愿意为了那个人勉强自己,愿意为了那个人去和自己不擅长打交道的人合作——
她和自己产生矛盾只不过是因为,她所重视的人不是望月遥。
她的小小世界中只容
得下伦也。
「这样的话……闲杂人等还是退出吧。」
少年将
手盖在自己的脸颊上,放空着自己的思绪。
他已经不想再勉强自己去接受诗羽的圈子了。
他很明白自己的定位——他就像个小丑一样,凑在人家安艺伦也的圈子旁边。想要融入却没能得到许可,每天只能强颜欢笑欺骗自己,在那种看起来很和谐融洽的氛围中得到满足。
看上去卑微而又渺小呢。
所谓青梅竹马,本来就是越长大越陌生,伴随着各种不可抗力的因素逐渐远离彼此的存在。
自己像个胆小的赖皮虫一样一直赖在诗羽的身边,并不是一件多么光彩——现在也没能让他感到有多么放松的事情。
相反,回到那个偶尔有微风吹进的侍奉部活动室,反而更会让他感到心安。
只要抬起头就能看到雪之下专注的侧脸,一种没来由的亲切与安稳就会在他心中油然而生。
这样的话,继续像以前那样照顾诗羽也不是什么好的发展。
以前那个眼中只有彼此的霞之丘诗羽和望月遥,都已经回不来了。
如此下定决心的少年——轻轻攥起拳头。
从今天起,试着让自己过得轻松一点,随心所欲一点吧。讨好别人已经很累了,不如试着去讨好一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