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面具下的他(二)

——【遥他太不懂得考虑别人的感受了】。六

因为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情太过矛盾，没有被发现的望月并没有选择当面点破，而是默不作声地离开了教室。

但是在那之后，他的“朋友”们对此只字未提，默契地向他隐瞒了这件事，还依旧像以前那般对待他。

那并不是什么玩笑话，在此之后他也听到了一些风声——某个表面上和他相处得很好的男生，实际上不满他很久了。至于原因，只要他想，总会找出不少来。

他的“朋友”们表现出来的一如既往的友善和温柔，也让他真的很困惑。

既然感到厌烦，又为什么要露出笑容？如果真的对待彼此无比真诚，又为什么要暗自中伤别人？

他们可能只是因为碍于脸面，或者因为他的身份而不好撕破脸皮，所以一直在容忍着他的缺点。

雪之下雪乃受到排挤时，是选择武装自己，让别人没有排挤她的能力。

但是望月遥做不到那么勇敢，他还是没办法分辨“朋友”对自己表现出来的善意和私下的埋怨究竟孰真孰假，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该感到难过悲愤还是愧疚。

直到毕业他也没能狠下心来和他们撇清关系，可因为那件事他们间也有了隔阂，彼此都生疏了不少，最后这件事还是无疾而终了。

但是他们的抱怨望月一直都记在心里。

“我还做不到不在意他人的眼光，所以我一直在学习怎么去察言观色，怎样避免别人的雷区，怎样不会让他人对我做出负面的评价——”

上了国中之后，他所知晓的东西也慢慢多了起来。

比如看起来关系很好亲密无间的两个女生，私底下互相诋毁对方很久了。简单的一场篮球比赛，其实是一场有关谁谁谁的女朋友的赌注。全班对某个人的被孤立采取漠视态度，连老师有时都被蒙在鼓里。某个对你一直很亲切的同学，其实在私底下和讨厌你的人一起对你评头论足过。

这样的社交圈让他感到有些恐惧。

他当然也不想和所有人划清界限，但是每当他产生想要和某人交友的念头时，那句话就会在他脑海里浮现。

【遥他太不懂得考虑别人的感受了】。

不知不觉间，除了很久以前认识的诗羽，望月在对待其他人时都会不由自主地保持一定的距离，同时他也在努力学习去“考虑别人的感受”，努力不让别人讨厌自己。

不加入任何圈子，不站队，也不会对任何人冷眼相待，保持平易近人的随和姿态。

如果这样就不会让其他人因为自己而感到烦闷，自己也不会因此受到伤害的话，不就是最优解吗。

同时，因为诗羽也没办法融入大家——为了让诗羽能够依靠他，他也只好打肿脸充胖子，佯装出强大的模样。

别人可能会表里不一，但是有话直说的诗羽从来不会掩饰她对一个人的喜爱或厌恶。这也是望月觉得和她待在一起很安心的原因。

家人也好，孤独之人之间的同病相怜也罢，他至少也想让她认为自己是可以信赖的。

他小心翼翼地想去照顾自己所重视的人的感受，不想从她的口中听到对自己失望之类的话，所以故作坚强。

但是结果已经显而易见了。他把自己的姿态放的太低，以至于她的眼中并没有他。

只有望月遥知道，晚饭时他对叶山说的那句话，其实是变相的自我嘲讽与挖苦。

这个世界本来就没那么多无私奉献的人，就算有，别人也会把他们当做傻子来对待，只知道向他们一昧索取。

“——结果就是现在你们看到的这样。”

最后，少年脸上的冷漠霎时间无影无踪。他轻轻笑了起来，仿佛又变成了为他人所熟知的【待人温和】的望月遥。

“看来我的确做的很成功啊。”

“……………”

看着面前这个自顾自露出温和笑容的少年，雪乃不知为何感到心中稍微一紧。

因为他们是同类，尽管选择了不同的方向，他们也是有着类似原点的人。

自然，她也懂得少年那看似满不在乎的笑容下，究竟有着怎样的忧伤——以及扭曲的温柔。

“望月君……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呢？”

她并不知道遥具体遭遇了些什么事情——但是这份同类之间的惺惺相惜还是让她忍不住想要试着去关心他的处境。

因为回想起来，一直浅笑着的他似乎总是在关键的时候陪伴在自己身边。

“如果你想要做出改变，我也会履行我所说过的话，会纠

正你那虚伪扭曲的性格。”

短暂的沉默之后，他笑着用手挠挠后脑勺，别过脸去，

声音逐渐变得微弱。

“不管雪之下同学你想要怎么做，我都会站在你这边——这件事是我绝对不会违背的哦。”

因为这起码是自己真心想要去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