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儿抓着觉禅双姐冰凉苍白的手,心中凄凄,小主如愿以偿怀上了龙胎,但是皇上甚至不愿意像对同样怀有身孕的乌雅氏那样给个高点儿的位份,区区一个低位的常在,甚至还被分在了最讨厌觉禅氏的钮祜禄宝珠宫中,未来可有苦日子过了。
直到要就寝了,玄烨还是黑着张脸,顾问行轻声劝道:“皇上,太医已经看过了,觉禅常在只不过是一时间怒急攻心,胎像却还稳当。钮祜禄主儿今日吃了个教训,日后也定然不会再如此莽撞。”
玄烨轻轻叹了口气,“觉禅氏争的不过是个位份,如今有了胎儿只怕又要做起母以子贵的美梦,至少未来几个月不会再折腾。钮祜禄氏嘛——她性子虽然急躁,但心眼却不坏,只是她和朕的性子终究是一点儿也合不来,就算他日正位中宫也不过是一对怨侣。朕看不惯她,她也看不惯朕,若不是三藩局势如此,钮祜禄家代表的那些满洲老贵族非把朕和她扯在一起,让她当个普通八旗子弟家的姑奶奶恐怕还要痛快些。
纳兰容若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若把夫妻情分比作茶水,赫舍里氏和朕相处的日子,虽然平淡无味但也算得上舒适宜人;这钮祜禄氏嘛,就像一盏滚烫的热茶,喝下肚非要烫得朕嘴疼肚子疼不可!”
“那皇上可曾找到了可心的夫妻茶,又遇见了想要一块儿喝茶的人吗?”
玄烨没有回答,四角垂下金黄色帐子的龙榻上寂然无声了好一会儿,才传来闷闷的声音:“之前吩咐你的桂枝和柿子别忘了给庄子上送过去。还有……中秋宴之后别忘了给朕准备一匹上好的快马,十五的月亮可是要到十六才圆呢!”
皇后册封典礼虽然还未举行,但是坤宁宫已经早早换了新主人。宝珠身边的老姑姑是传出封后的消息之后才由钮祜禄家送进宫的人,一路上苦口婆心:“主子明明文史皆通,又是掌家理事的一把好手,何必次次要和皇上对着干呢!主子样貌好,学识好,若是顺着皇上一点儿,定然很能得皇上宠爱的,咱们钮祜禄家也能更上一层楼……”
宝珠却暗暗翻了个白眼,老姑姑这番话本身说得没错,但是她可不爱听。皇上不喜欢自己那才好呢,自己表现得越是骄纵无礼,妒忌刻薄,皇帝就会越讨厌自己,也不会时时来宫中让人烦心。毕竟自己也不想和皇帝扯上什么关系,两个人作对貌合神离,关系冷冰冰的帝后,她心里才最满意。
老姑姑见宝珠两眼放空,一看自己方才的忠心之言这位主儿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热情凉了一半,无精打采地退下了。老姑姑一走,再挥推了人多眼杂的小宫女,只留下了从小陪着自己的贴身宫女丹儿,宝珠才顿时活泛过来,拉着人急切切地问道:“你上回出宫的时候,可按照我的吩咐去胡同那儿看了,他……他有没有托你给我带什么话?”
丹儿惶恐地望望四周,见门窗紧闭,才稍稍放下了心,却是屈膝跪在了宝珠的面前言辞恳切:“主子,奴婢是打小陪着您的,但是这次也不得不说了!如今册封礼在即,咱们如今住着的也是人来人往的坤宁宫不再是紫禁城边角无人问津的地方,从前再有情谊,也就此了断了吧!为了钮祜禄家,为了府上的侧福晋、三小姐,为了主子自个儿的性命,主子快将前尘往事都忘了,好好做个大清的皇后吧!”
宝珠听见这话,红了眼眶,“这话是你自己想的,还是他怕了,想要做个懦夫,才托你转告我?皇后、皇后!满洲八旗推我上位,额娘只关心弟弟妹妹的前程,又有谁问过我可曾想要这劳什子凤位!康熙十年进宫的佟佳格格还有纳兰格格,都出宫去了,本来……本来我也能离开这个紫禁城的!”
丹儿以头叩地,“索绰罗大人不曾说过这些话,都是奴婢一人的主张,奴婢不想看着主子再一步步错下去了!”
钮祜禄宝珠的眼神顿时亮起来,但是看着丹儿执拗的模样,稍稍收敛了喜色,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那他说了什么,你原原本本的告诉我,我就……我就从此断了念想,好好做这个皇后……”
丹儿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大人只说,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