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好,明天联络。"
王申坡颓然放下电话,在该剎那,他已决定疏远杨一品,继而分手。
他不能解释那个感觉,但是,男人也有第六灵感,他无法接受一个那样高大
强壮的女伴,也许因为他只是一个小男人,他配不上她。
一品回到家中累极入睡。
第二天醒来,她也好似有某种预感,头发上还留有消毒药水味,在家她又惯
用黄色药水肥皂,又觉得世上最好看的衣裳是白衬衫卡其裤,这样个性的女子,
叫人欣赏,有点不容易。
她做了咖啡看早报,医院有电话来。
" 贝洛苏醒了。"
" 我马上来。"
也没有时间唏嘘、感慨,或是嗟叹。二晶的电话跟着上:" 今日母亲五十大
寿。"
" 呵,半个世纪过去了。"
" 我在京香楼叫了一桌菜,你无论如何要赏光。"
" 哪敢不孝。"
" 买了礼物没有?"
" 这就去办。"
" 去挑一条孔雀蓝南洋珠。"
" 得令。"
" 先到我处来会合。"
" 知道。"
一品先往医院探小贝洛,与教授讨论过病情,然后才回自己诊所。
一进门就听见看护彭姑对求诊者说:" 杨医生手术高明,你要多美丽,就多
美丽。"
一品听了,啼笑皆非。
她停睛一看,只见一个女子用纱巾蒙脸,佝偻着身子,一声不响。
" 医生来了。"
听到这句话,她抬起头来,眼睛里闪过一丝希望。
她声音沙哑," 杨医生,我叫胡可欣。"
一品坐下来," 有事慢慢谈。"
她声音激动," 医生,请你恢复我的容貌。"
一品看到她双手,知道她年纪不大。
" 医生,我承继了一笔遗产,我可以负担矫形费用,请你帮助我。" 她握紧
了拳头。
一品看着她," 可以将面纱除下吗?"
" 你先答应我。" 她很固执。
" 你不让我检查,我怎样诊治?"
她略为犹豫,伸出手,缓缓除下头巾。
一品看到一张受过火伤的面孔,皮肤结痂扭曲,将五官扯得不似人形。
这张面孔虽然可怕,却不会比小贝洛更叫杨一品医生心悸,但是看护见了,
却吃惊地呵一声低呼。
一品说:" 伤口复原得相当好。"
" 医生,这是我从前的相貌。"
她取出一张照片。
照片中是一个秀丽的年轻女子,背景是大学入口处。
" 啊," 一品说:" 伦敦大学。"
" 是,医生,你去过伦敦?"
" 曾去参观。"
她又取出一张剪报," 医生,这是事发过程。"
一品讶异,她显然有备而来,非常有组织地表达她的需要,语气虽然激动,
但是头脑相当清醒。
英文剪报上这样写:" 皇家学院实验室发生小型爆炸,化学系学生一男一女
受伤……"
" 女的是我,伤脸,男的是我当年的未婚夫邓立信,伤手。"
一品不语。
" 伤愈后我没有再见过他,一年后,他娶了文学系女同学。"
" 你可有毕业?"
" 有,我挣扎到毕业。" 一品感到安慰。
" 那很好。"
" 那女孩子的父亲是一家著名纱厂的老板。"
一品欷歔," 重要吗?"
她叹口气," 医生,你说得对,一点也不重要。"
一品说:" 人生路上,有许多荆棘,许多时叫我们皮破血流,若要报仇,再
活一世也不够时间精力。"
" 请医治我的面孔。"
" 为着将来,不是为过去。"
她答:" 为找工作面试时方便一些。"
一品不理她是否由衷,立刻替她做详细检查,并且约了时间做第一次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