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不喜欢你。”
“你是没不喜欢我,可你也没把我当成女人看,对不对?”等了半晌,她没得到夏承司的回答,她又继续哽咽道,“承司,你知道么,我才是最了解你的人。虽然我和你一直是工作关系,但我了解真正的你,你的内心深处其实是一个善良又感性男人。但是因为从小到大,你的父亲总是对你恶言相向,而你家里其他亲人又太过依赖你……从来没有一个人想过要去疼你,珍惜你,保护你,所以你才会让自己看上去无坚不摧,像是完全不会有任何情绪……”
夏承司皱了皱眉,打断她:“你真的喝醉了,睡一会儿吧,到了我会叫你的。”
“我不睡!”她拔高了音量,像是疯了一样大哭道,“为什么她就可以?你们才认识了多久,你就这么喜欢她?她是个孤儿,根本没有家庭这个概念,她不懂家庭的温暖,也不会给你温暖。你向她求婚,是希望以后一辈子都像以前一样吗?”说到这里,她伸手抓住他的袖口。
夏承司猛地刹住车,两个人都往前震了一下。他转过头,想拨开她的手:“我在开车,你不要碰我的手……”
话未说完,彦玲已经抓住他的领带,凑过去吻住他的双唇。那一瞬间,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她已把晚礼服的肩带滑下来,露出诱人的双峰,凑过去贪婪地用嘴唇描摹他嘴唇的形状。她的主动令他错愕,她姣好的身材也令这个绝望的夜晚显得变得诱惑起来。但他最终还是扶住她的双肩,把她推开了。
车窗外是封冻的季节,一把叫做寒风的剪刀裁下了枯黄的碎叶。不知是细雪还是小雨,已有白色的残屑随着它们翻卷在黑夜中,舞起了一场极寒的宴会。她抖了一下,像是遭受了巨大的羞辱,她用手盖住脸,缩起双肩靠回座椅靠背上,好像车里的空调不能让她感觉到任何温暖。这之后,有一段漫长而尴尬的沉默。夏承司看着挡风玻璃隔开的冰冷世界,过了很久才缓缓说道:“彦玲,虽然你是为我工作的,但对我而言,你一直像一个姐姐一样。”
听到这句话,她的肩膀徒然松开了。不知道是觉得松了一口气,还是彻底心思了,抑或是二者皆有。她没有接话,只是听他继续说下去:“我觉得这样的关系,比你所希望的关系持久稳定得多。我的情史你都知道,并没有哪段感情特别持久过。我的历任女友往往没有我们的工作重要。你想想,她们谁跟着我的时间,比你在我身边的时间长。”
彦玲满脸泪痕,但还是挤出了一个苦笑:“少董,你还是这样聪明,这个答案真是完美得无懈可击。”
“只有对你我才愿意解释这么多。”
“是吗,那裴诗呢? ”她幽怨地侧过头,用红红的眼睛看着他,“你说你的历任女友没有我们的工作重要,那如果裴诗成为你的女朋友呢?她还有你的工作重要吗?”
回答她的是他长时间的默然,寂静得就好像是一片无底的深渊。她的笑容变得自嘲起来:“你果然还是我初次见面那个养尊处优的夏公子,完全不会撒谎。”
他依然没有说话,只是重新发动了车子。汽车在黑夜中穿梭。苍穹与大地都关上了七彩的匣子,把世界涂成了棺木的颜色。黑夜就像一个堕落的j□j,噬咬着街道上无心留恋的过客。他们匆匆踩在脚下的是白黄交错的碎屑,染上了泥泞之后,变成了时光埋葬的尸体。望着外面的世界,她禁不住再次流下眼泪:“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晚上感觉特别特别不好,就像世界末日一样。”
“你喝得太多了。下次记得量力而为。”
“好。”她用手紧紧按住额头,好像是在用最后的力气对他说话,“少董,答应我,认真考虑一下关于裴诗的事。她是很有魅力,优雅、理性、有艺术家的气质,又不失少女的纯真,连我都经常被她吸引。但她不是可以陪你长久走下去的女性。她太自我中心了,任何男人跟她在一起都会很辛苦的。”
这一回他总算开口说话了:“明白了。”
不管是不是敷衍自己,听到他的答复,她总算欣慰了一些,靠在座位上,直到下车回家,也没再说一句话。
*********
当天晚上。
裴诗坐在榻榻米上打了个呵欠,舒舒服服地往手炉前靠近一些。早上和裕太发消息说有事想和森川光说,裕太直接来电叫他来到了这里,说森川少爷刚好也有事想要告诉她。这里是森川光的新家,装修得和他在日本的宅院十分相似。刚进来的时候,她觉得非常惊喜,本来想和森川光分享一下心得,结果裕太说森川少爷很忙暂时不能和她见面,就叫她在这里等待。于是这一等,她就下午四点等到现在,并饥肠辘辘地吃完了他们送过来的所有零食。
看看拉门外来来往往的森川组组员,她发现这个晚上他们好像事情特别多,所以也不方便催促他们去叫他们的老大。她看看手机上的时间,上面显示着的时间是20:55,而且已经被她玩得只剩5%电量了。她站起来,到走廊上去找裕太,很快在一群高大的男人里看见那个金黄色的脑袋。他们都面对着一个大房间,保持九十度的鞠躬大约有十多秒,然后一起转身朝她的方向走来。
她朝他挥挥手:“裕太,你有没有我这个手机的……”
“森川少爷忙完了,你先进去吧。他有好消息要告诉你。”他看向她的手机,“哦,对,充电器房间里有,你进去打开白色柜子第二个抽屉就能找到。”
拉开门,裴诗立刻看见跪坐在方桌旁的森川光,惊呼道:“哇,组长,这里好漂亮,你今天好帅!”
森川光反应却不是很自然,别过头去,快速眨了眨眼睛:“是、是么。”
墙上挂着一幅字,上面写着大大的毛笔字“和”。里间有一个围棋桌,上面摆着盛开的墨兰。这个房间很暖和,外面是有着流水竹筒的日式庭院,瞬间模糊了季节。月光像是徐徐前行的驼队,流连在黑夜的沙漠,渲染了榻榻米上一片苍白,令走廊上莹莹的灯笼变得更加朦胧。森川光穿着深黑色的和服,浅棕色的宽腰带裹着劲瘦的腰,却都被藏在宽大垂地的外披下。一直以来他坐姿都十分端正,但这个晚上却格外地正襟危坐。裴诗忍不住笑了出来,指了指柜子:“我先找找充电器哦。”
看见森川光点头后,她走过去拉开抽屉找到了充电器,然后走到墙角,一边把它插入插座,一边说道:“对了,我听裕太说你有好消息要告诉我,是什么好消息?”
“没关系,你先说你的事吧,比较重要。我要说的事不急。”
“这样哦,那我不客气了,因为我的事确实蛮急的。”裴诗把充电器插好了,然后快步跑到森川光桌子对面坐下来,“是这样,我想举办一场《Nox》的音乐会。你可以帮我吗?”
他一直喜欢她的直接,于是也直接回答道:“好。”
“这就答应了?”裴诗感动得不得了,一双黑漆漆得眼睛弯了起来,然后把头发拨在耳朵后面,凑近了一些,“没有附加条件?我本来想说,门票收入全都归你哦。”
“没有关系,这笔钱你留着准备以后用吧,总会用到。”
“慢着,我知道你不缺钱,但你不要小瞧我好吗?你起码要拿走一半!”
她眼中写满了倔强和孩子气,长发就像黑色陶器一样明亮。她是如此美丽,就像在荒漠中看见了缭绕着绿洲里的烟雾。怎么眺望都不够,怎么前进都觉得不够近。他浅浅地笑了:“好。”
“太棒了。”裴诗一下从垫子站起来,如同顽皮小女孩一样绕到他身边坐下,然后殷勤地为他倒茶送水,“你不能对我这么好。对我这么好,我会被惯坏的。这样以后面对困难的时候,会像小孩一样只会……来,茶杯在这里。”
他接过茶杯,一手捧杯底,一手捧杯壁,用很标准的姿势把茶喝下去。她托着下巴,一心思索着演奏会该放什么曲目,但想到一半,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刚才她站起来的时候,他的头也跟着偏了一下。以前他从来不会这样的。终于,她把目光从墙上的字画上转移到他身上,有些骇然。
“惯坏也没什么不好。”月色如画,他的眼睛温柔如月,清澈而明亮,“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一直这样。”
“组长,你、你的眼睛……”裴诗在他眼前挥了挥手,然后无声地做一个挥舞拳头打他脸的动作。
他拦下她的手,禁不住笑道:“以前你也经常做这种事么?”
她怔了怔,忽然惊叫了一声,猛地扑过去抱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