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三自诩是见过世面的，做不出舔盘子的举动，只能不甘心地收回筷子，但他的视线不留神扫到了娄长风冒尖的碗。

牛三忍不住伸手去拿娄长风的碗，被秦珉一筷子狠狠打在手背上，牛三受伤顿时一道细细长长的血印子。

“你干什么？”牛三腾地站起来，带翻了凳子。

秦珉：“你想干什么？”

秦珉神色没有丝毫变化，自然而然地收回筷子，仿佛刚才的一下打是牛三的错觉，但手上的血印子做不了假，秦珉分明是下了十足的力气！

“你看你给我打的！”牛三扬起手，把流血的伤口给众人看。

十几个伙夫刚吃了秦珉打来的兔子，自然帮着秦珉说话，“又不是什么大事，计较什么？”

“牛三你这伤要不赶紧找军医看看，去晚了怕是要痊愈了！”

不知道谁先起哄，十几个伙夫顿时一阵哄笑。

牛三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师傅，明明是秦珉打我，他们合起伙来欺负我！”

有眼尖的伙夫看清了刚刚的事情经过，忍不住道：“你先去抢小娄碗里的兔子肉，不然小秦能打你？”

“就是就是，我也看见了。”

牛三狠狠瞪了说话的几人一眼，几个伙夫丝毫不惧，反而挺了挺胸，牛三不就是小厨房出来的嘛，他们还怕了不成？

王师傅揉了揉肚子，也觉得没脸。他从小厨房来到大厨房，徒弟总说大厨房的人合伙欺负他，王师傅替徒弟打抱不平过两回，但现在徒弟先欺负别人，他还能说什么？

“三儿，行了行了，你不抢小娄的碗，小秦能打你？你们互相道个歉，这事就过去了。”王师傅想把这事糊弄过去。

但牛三绝对不是息事宁人的性子，“娄长风什么都没干，凭什么吃那么多肉啊！他一个罪人，还摆富家少爷的谱不成？”

军营里有些是良籍，服兵役立了功升的也快，但也有因为各种原因充军发配的，立了功才能脱罪，有些良籍的就会瞧不起这些人，甚至联合起来故意排挤这些人。

牛三现在就是这种人，还几次三番揭人疮疤。

秦珉冷了脸色，同样反问：“你什么都没干，凭什么吃肉？”

“我怎么没干活？”牛三扯大嗓门。

“你那盆土豆还没削完呢，总说小娄是富家少爷，你削土豆削得还没人家利索呢。”

平日里对牛三排挤娄长风的行为大家都睁只眼闭只眼，但现在吃人嘴短，兔子肉是秦珉和娄长风带回来的，自然就有人帮着娄长风说话。

牛三拍桌子，“一盘兔子肉就把你们收卖了？几个没见识的东西。”

几个伙夫顿时和牛三吵了起来，“你说谁没见识？”

几个伙夫也坐不住了，五大三粗地站起来，像一座小山，几个人把牛三围在中间，“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牛三喊王师傅：“师傅，他们都欺负我！”

“谁欺负谁？走，咱们找人评评理！”几个伙夫不干了，推着牛三往外走。

王师傅一个头两个大，“三儿，别不懂事，给人家道歉。”

牛三梗着脖子。

几个看热闹的伙夫端来牛三削的那盆土豆，“这土豆一半是穣，一半是皮，到底是削了还是没削啊？”

“这就是小厨房的手艺啊！长见识了！”

众人哄笑，拿着那盆土豆跟观赏西洋景一样一个一个看。

牛三气得哆嗦，王师傅都没眼看那盆土豆。

他教出来的徒弟连这点活儿都糊弄，他也觉着没脸。

秦大伯冷笑一声，“这回总不是我们欺负你们小厨房的人了吧？”

秦珉耳朵动了动，从刚刚的吵架秦珉也看出来了，牛三和王师傅等人显然是一派，剩下的伙夫以秦大伯为首又是一派。

王师傅又是好大一个没脸，脸色涨红，不知道该说什么。

王师傅低着头，一言不发转身进了营帐，众人哄笑一阵也散了。

晚上，建州的天气一下子凉了，军营升起一堆堆篝火。

秦珉晚饭后和众人围着篝火一边取暖一边闲聊。

从闲聊中，秦珉明白了难怪王师傅和牛三感觉和伙房里的人都别别扭扭的——

王师傅和牛三本来是小厨房的人，专门给建州节度使和几个副将做饭的，而大厨房大锅灶，是底下人才吃的。

但新任节度使走马上任以后，撤了小厨房，和将士们同吃同住，一起吃大厨房。

王师傅就也并到大厨房来了。

大厨房原本是秦大伯管，但王师傅给将军们做了一辈子菜，年龄资历又不比秦大伯差，甚至几个副将还时不时愿意来找王师傅加个餐。

所以大厨房就变成了两头大，秦大伯对王师傅也不摆架子，王师傅脾气也不错，一把年纪也不愿意和人起争执。

但王师傅的徒弟牛三却是个要强的，分给他的活计累一点，都成了大厨房排挤他，又仗着自己是小厨房出来的，见过世面，自觉和那些大厨房的粗人不一样。

久而久之，大厨房的人也就都不太爱搭理牛三，但对牛三偷懒耍滑、排挤娄长风的行为也睁只眼闭只眼，懒得和牛三起冲突。

但这种微妙的平衡，被秦珉的一顿兔肉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