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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完美
比起喝彩我更需要
风吹日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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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么胖,是不能学芭蕾的。”
YAGP这场赛事狠狠地反驳了这句话,进入决赛的人身材各异,在所谓的“标准”看来,他们或许不够高,不够瘦,身材不够完美,长得不够“芭蕾”,但那不过是世人的偏见,舞蹈是包容的,只要热爱舞蹈,并且愿意为之奋斗,所有愚昧的标准都可以被冲破。
站在舞台上面,看着观众的眼睛之时,霍钰成抛掉了来这里比赛的态度,他尊重这个舞台,尊重底下的每一位观众,他拿出了最大的热情,以近乎虔诚的姿态,将自己准备好的舞蹈完美呈现。
舞蹈结束,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霍钰成向观众鞠躬,然后转身退回幕后。
梅冬绒比他更早比完,霍钰成一下台,她就激动地抱住了他,说:“小霍,你太棒了,真的,你跳得太好了……”梅冬绒说着说着,眼泪几乎要掉下来。
“师姐……”霍钰成说,“松下脖子,我快透不过气了。”
“啊。”梅冬绒连忙松开了他的脖子,笑着说:“幸亏我还没疯,不然要是把你掐死了,他们要颁奖的时候,一桩杀人案就要开始调查了。”
霍钰成说:“我也不一定能拿奖。”
“你跳得多好啊。”
“师姐跳得也好,能站上这个舞台的人,都跳得很好。”
“师姐不管,在我心里,你就是跳得最好的那个。”梅冬绒给霍钰成加了师姐的滤镜,又拍拍他的头,“都已经跟师姐一样高了,再过一年,我既要仰着脖子看你了。”
霍钰成说:“我蹲下来,让师姐低头看我。”
梅冬绒想了想,说:“你不用蹲下来了,蹲着多累啊,你劈叉吧,然后我低头看你。”
师姐弟俩闲聊了会,霍钰成问:“老师去哪了?”
梅冬绒说:“在观众席上呢,去跟他的老朋友坐一起了。走吧,我们也去观众席看舞。”
台上的舞蹈跳到一半,两人猫着腰去到了前排的观众席坐下,欣赏别人跳的芭蕾舞。哪怕是同一支舞,同样的速度,同样的编排,不同人跳出来的感觉都是不一样的,霍钰成坐下来后,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台上的舞者,一天的比赛看下来,他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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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钰成最终拿到了Junior组的第二名,虽与第一名失之交臂,但亲眼见证这样的舞蹈盛宴,霍钰成已经没有遗憾了。
很多人舞蹈院校给霍钰成抛来了橄榄枝,但霍钰成都一一拒绝了。他的口语说得不好,拒绝的时候是磕磕巴巴的,最后蒋惊涛看不下去了,主动给他当起了翻译。
但在走回酒店的路上,蒋惊涛问霍钰成:“那么多顶尖的舞蹈学院给了你offer,你知道你拒绝了多么好的机会吗?”他给霍钰成当翻译的时候,特意将霍钰成的意思说得模棱两可,给霍钰成留了退路。
霍钰成低着头说:“我知道。”
蒋惊涛问:“你知道,你还这么做?”
梅冬绒没有拿到奖项,她说自己想要去街上逛逛,会按时回酒店的,蒋惊涛知道她的英文水平还不错,就让她去了,现在路上只有蒋惊涛和霍钰成两个人。
霍钰成说:“我不想在国外读书。”
“是因为妈妈吗?”
“妈妈在国内,我不想出国读书。”
“小霍,你要明白,你不是为你妈妈而活的。”
霍钰成没有说话,蒋惊涛拿出手机,说:“你现在就给妈妈打个电话,问问她的意思,我相信你妈妈也想你去到更好的院校,站在更高的平台看世界。”
霍钰成没有退后一步,说:“我不打。”
蒋惊涛几乎没有对霍钰成发过火,他这次真的有些生气了:“你这孩子,平时都很聪明,怎么这个时候就是要犯傻呢?”
“老师,我没有犯傻,是你不明白。”霍钰成抬起头,“妈妈只有我一个儿子,她只有我,我不能离开她。”
霍钰成让毛玉兰放弃霍以南的那一刻起,毛玉兰最亲的人就只剩霍钰成了。
蒋惊涛还是觉得霍钰成在犯傻:“只是让你出国读两年书,又不是让你永远离开你的妈妈……算了,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不能替你决定什么,你再好好想想吧。你要是改变主意了,这几天跟我说,我帮你联系学校,他们肯定还会要你的。”
霍钰成不会改变主意,但他不能斩钉截铁地说——不,我不想了,我决定好了。蒋惊涛是他的老师,也是为他好,他没有强硬地要求自己选择什么,霍钰成不必这样伤人心。
回到酒店的时候,霍钰成说想在酒店的大堂坐一坐,就先不上去了。
蒋惊涛觉得他需要思考的时间,让他注意安全,别喝陌生人端来的饮料,上来之后跟他说一声,就回房间了。
等蒋惊涛走了之后,霍钰成却没有乖乖待在酒店大堂,他跑到了不远处的公园,在一张长椅上坐下。
旁边有人陆续走过,嘴里说着叽里咕噜的美式英语,霍钰成几乎听不懂,他很认真地听了会,但徒劳无功,最后便放弃了。月亮高洒下黄杏般的润泽光辉,眼前是波光粼粼的湖泊,远处有少年的欢声笑语,他们好像是在户外唱歌,唱一首便要笑一会,笑完之后再继续唱。
霍钰成陷入长椅,觉得自己跟纽约格格不入。他在心里想了些话,试着用英文表达出来,却发现自己根本讲不出完整的句子。
霍钰成一直记着那一天,那是一个杂糅了很多情绪的日子。他拿到了美国国际青少年芭蕾舞比赛Junior组的第二名,他拥有了很多机会,他拒绝了很多机会,蒋惊涛为此感到不愉快,他独自一人坐在异国他乡的公园里面,听着别人说他听不懂的语言,他马上就要回国了,这短暂的出国记像是一场梦,他马不停蹄地追赶着每一个明日,他坐在长椅上面,耳朵捕捉远处的旋律,那是地球通用的语言,他的双脚跳起了舞。那一日他感到自卑与彷徨,与此同时,他也感到了自由与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