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学舞以来,还是第一次深陷在这种虚无的感觉中,四面八方都是黑暗,他找不到出路。
华蝶问:“你跟小序说过吗?”
“没有。”
“为什么?”
“原本想说的,但是要出国了,也没什么合适的时机。”
而且现在的林序正处于灵感喷薄的时候,天天都能哼点新的调子出来。霍钰成每次看着林序兴致勃勃的模样,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想着再等等吧,说不定他自己好了呢,但一等就等到了现在。
霍钰成问:“你有过这样的时候吗?”
舞蹈变成了机械的运动,就好像当初林序弹钢琴那样,他点醒过林序,但点不醒自己。人只能自助,人不能自助,这个时候成为了悖论。
华蝶想了想,说:“有,但是我不知道跟你的感觉一不一致。”
毕竟虽然都是困难期,困难是千篇一律的,但落在不同的人头上,就变得千奇百怪,各不相同。
“有一段时间,我练舞练得很疯狂,我觉得全部的生活就只剩下舞蹈了,我甚至连睡觉也睡在舞室。如果我活在武侠小说里面,那就只能用‘走火入魔’四个字来形容,但我越是疯魔,越是跳不出自己想要的感觉,那让我很烦闷也很狂躁,再加上那个时候家里有一堆乱七八糟的烦心事,我感觉我活不下去了。我站在天台边,想象自己是一只真正的蝴蝶,跳下去吧,跳下去就不会再有痛苦了,用生命换取人生最后一次的舞蹈,好像也不亏。但我准备迈开腿的时候,一阵狂风扑了过来,我看见对面楼里的阳台上,有一个大叔的假发被吹走了,那顶假发在空中转了几圈,大叔慌慌张张地伸手去抓。我看到那一幕直接笑喷,突然就不想死了,所以我收回了腿,然后我活了下来,所谓的瓶颈期也突然不见了。当然,我这个方法太过危险,师兄千万不要学我,我怕我被小序打死。”
要是霍钰成也学他去天台旁边站一站,幻想自己能飞起来,林序估计真的得八百里加急地赶过来,打爆华蝶的头。
霍钰成说:“放心吧,还不至于。”
华蝶说:“师兄,离比赛还有点时间,别太逼着自己了。有的时候啊,越着急就越没有感觉。”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就是这么来的。
华蝶说:“我给你讲一件真事吧。”
“什么?”
“我说我的原名叫华不实,不是因为我爸没有文化,以为这是什么好的意思。他知道华而不实是什么意思,他是故意给我取这个名字的,因为他根本不希望我出生,他不喜欢我的存在。我妈才是没有文化的那个,她觉得华不实很好听,所以那个时候也没有反对我爸。”
华蝶小的时候也不知道华不实是什么意思,直到上小学的时候,老师点名点到他,露出一种怪异的神情,他才留了个心眼,去找别人借手机查了下自己的名字。
然后他就明白了,父亲明里暗里的厌弃,母亲略带讨好的笑容,自己无论做什么都不会被夸奖的行为,他都明白了。
再后来华蝶逃离了家庭的桎梏,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给自己改名字。
虽然蝴蝶好像也是“不实”的生物,但华蝶就是喜欢蝴蝶,就是要叫自己蝴蝶。
霍钰成叫了他的名字:“华蝶。”
“嗯?”
“没什么,就是想说你自己取的名字很好听。”
华蝶笑着说:“是啊,我觉得人啊,就应该自己给自己取名字。父母取的名字,有多少人是真正喜欢的?如果是为了辨认身份的话,那么十六岁之前就用父母的名字,十六岁之后每个人都可以方便快捷地给自己换一个新名字,那样才对。”
自己取的名字,才是最符合自己心意的名字,才是自我介绍的时候,以及别人叫起来的时候,你不会觉得尴尬的名字。
霍钰成说:“这个想法不错。”
但他没有说的是,这是一个基本不可能实现的想法,因为社会成本太大了,要是每个人十六岁的时候都想改名,那么政府还得专门成立一个改名局,属于是耗费人力和物力的事情了。
只有付出没有回报的事情,聪明人很少会做,聪明的社会自然也不会做。
华蝶将腿掰过头顶,再往另一侧继续掰:“不过有的人的名字不用改也很好听,比如你的,还有师姐的。”
霍钰成就不说了,玉汝于成。
梅冬绒的也很好听,他第一次听见冬绒这个名字的时候,就觉得她天生是属于跳舞的,冬天的绒毛,轻轻地在天上飘,多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