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殿门突然被推开,南嘉帝听闻谢毖醒了,特来探望,可不料太医刚将门推开,那股浓烈刺鼻的血腥味却叫所有人赶到一边止不住地呕了起来,连南嘉帝也避之若浼,终是没有踏入太和殿半步。
云光被骤然打断,遭了法术猛地一次反噬,整个人被冲退好几步,直到撞到身后的桌子,猝然地喷出一大口血。
太医令见状,出于好心,刚好不容易止住恶心就捏着鼻子小步跑进来,抓起云光的手臂便往外跑,顺手还将殿门砰上,阻隔了里外空气的流通。
太医令道:“我说你啊,叫你别勉强,这等场面你一个女娃娃撑不住也是正常的,怎么还吐血了呢!来,伸出手来老夫给你把把脉!”
不等他掀开她的衣袖,云光利落地抽回袖子,在太医令欲言又止的目光下抹了一把嘴边残留的血渍,又恢复了先前的从容,“不用,你不必担心我,担心担心里头那位才是。”
她心中不免发笑,还真是冤冤相报,报应不爽啊。想到方才那一幕,她抬头望着湛蓝无垠的天空,天空似乎看不见顶,尽头的尽头仍是一片望不见的虚无。
她这才意识饶是她如何费劲从凡人避开轮回的命运,变成一只保留着初生记忆的鬼,不遗余力地修炼,到最后同天道的捉弄比起来竟显得如此渺小。
她身上背负的孽债如此之多,多到还了上千年竟还没能还够。
南嘉帝见状忙问道:“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大人可还好?”
如此浃髓沦肌的痛苦,旁人见了忍不住为之落泪,云光却不一样。
她面无表情,声音冷冰冰的,听不出多少情绪,摇头道:“无碍,只是一不留神出了点意外,本王乏了,你们在此候着,他若活下来便是他的造化,若是死了......”
众人还没听清她说的后半句,再抬头,却发现那人已消失不见。
云光来到那处废园,紧闭着眼,调理体内修为。
方才的反噬表面上她不过吐口红血,只伤她分毫,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天道的捉弄有多可怕。
她不过活了几百年,较其他修炼鬼怪来说却拥有了上千年的修为,靠着这惊人的能力让所有鬼怪无一不为止跪拜信服。可就在方才短短一刻钟,她损失了三层修为。
调理好之后,她缓缓睁开眼,靠在那棵老泡桐树上,望着天,看它从白日的碧空如洗渐渐被浓墨夜幕所取代。
过去无论她同捉鬼降妖的道士纠缠,还是凶神恶煞的恶鬼搏斗,饶是对方资历再深修为再厚也不及她三分功力,那时的她却不知如今得到的教训竟如此深刻。
她重新回到太和殿,殿内一片寂然,殿外,南嘉帝早已不见踪影,太医令也不见其人,原本站了长长一排的太医们此刻也只剩下零星三人。
那三人抱团取暖,背地里悄悄地将太医令和谢毖骂了个遍。什么集贸破差事,先是在殿内跪了整整一夜不说,如今又在殿外受冷风一整日,情况还不见好转!却叫他们在此干等着!这都算个什么!
云光悄无声息地进到殿内,望着几乎蜷缩在血河当中的谢毖,约莫痛昏了过去,他安静的时候长睫如扇,面若好玉,整个人好似刚睡着的婴儿那般柔和宁静。
云光缓缓靠近他的身边,弯下腰试图输送给他自己的部分修为,就算直到十六日亥时也罢。
只是就在她伸出手的那一刻,突然,身后一阵凉风刮过,多年与鬼怪打交道的她对这种感觉太过熟悉,不可置信地盯着谢毖那张祥和的面庞,竟然......
她心一沉,直腰转身,果真来的便是那两张意料当中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