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眼和麻雀听见声音一起回过头,大眼问:“大王,您看见小幺了吗?我们想找小幺。”
麻雀重重地叹了口气,满脸写着“白痴”两个字,云光平淡地说:“丝线不够用了,我让她替我下山采购去了。”
大眼发出了失望的一声“哦”,对谢毖说道:“真是太可惜了南太子,小幺下山了,她每回下山都要很长时间,你今天恐怕见不到她了。”
麻雀用她长长的喙狠狠地啄了一口大眼,世上怎么会有这个呆子?!
大眼立刻疼出了声,这家伙虽然是个呆子,但生前极其怕疼,到了死后依旧如此。他一哭,哭声就像一阵旋风席卷整座华山,但凡感受到脚下土地在震动,大家就知道肯定是谁又招惹大眼了。
这不又扰得树林深处正在栖息的乌鸦喜鹊麻雀扑腾翅膀飞向了天空,空中飘来一众牢骚言语。
“吵死了大中午还让不让人睡觉啊!”
“能不能尊重一下夜猫子一族啊!我晚上还得去当差呢!”
“哎哟,又是哪个不长眼的王八蛋去招惹他,最好别让我逮到,否则别怪我把你嘴巴缝起来!我的绣花针可不是吃素的!”
谢毖被震得左摇右晃,呆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麻雀一听要把自己的嘴巴缝起来,急得喳喳乱叫,“要命啦要命啦,别哭了祖宗,要死啦!!”
连缂丝机都“吱呀吱呀”,像是在抱怨怎么又惹事了,再这样下去连它都得罢工。谢毖正要开口,身前一抹幻影,大眼立马住了嘴,他定眼一瞧,原来是有人封住了大眼的嘴,他左右不得如何是好,急得眼角冒泪。
与此同时,麻雀捂着屁股发出尖锐的叫声:“着火啦着火啦!要死啦要死啦!”
云光施法,一串流水从竹门后灵活地游了出来,落在麻雀身上,这才将它身上那团火熊熊燃烧的火浇灭掉。
麻雀心疼地抚了抚烧焦的毛发,那是它最引以为傲的宝贝啊,结果被大王一把火烧得焦黑。
云光说:“以后你再惹大眼哭本王就请大伙吃烤麻雀肉,正好改善一下山上的伙食。”
麻雀一个激灵从地上跳了起来,态度极好,道:“好的大王,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麻雀肉不好吃,大王还是用别的给大伙改善伙食吧。”
说罢,拎着大眼赶紧溜之大吉。谢毖随她往屋内走去,笑道:“你经常这样吓唬他们?”
云光冷淡说:“我从不吓唬他们,我向来说到做到。”
谢毖先是充满讶异地“啊”了一声,接着又道:“难怪他们似乎都很怕你,原来是有原因的。”
云光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自顾坐回了缂丝机前,根本不在意谢毖坐哪里,要怎么做,如何招待他,更像是已经忘了虽然他身上毒已解,但仍需好生修养。
好在谢毖并不在意这些客套的举动,更没往心里去。他似乎开始有点摸清了云光的性格,这人嘴上得理不饶人,说的话并不中听,但仔细想来,认识她以来她还未做过任何悖逆越礼之事。山上鬼怪怕她,却不是因为她有多蛮横无理,恰恰相反,谢毖认为他们对云光更多的是尊敬和仰慕,因此就算云光表现得多冷漠苛责,他们都并不伤心,并对此毫无怨言。
谢毖观察四周,竹屋内布置很简单,只有一台缂丝机,旁边有一个架子,架子分为三层,难怪云光说丝线不够用了,每层上都摆了几捆不同的丝线,而其中又分出几个不同的种类。
谢毖博览群书,对丝线谈不上颇有研究,但依稀能辨出这些丝线分别是何种类型。其中的金丝银丝因需将金块银块先打磨成金银薄片,再手工捻成一根根粗细合理且均匀细线,因此金银线的价格昂贵,更是考验匠人精湛的功底,就算在宫中,也并非人人都有资格享受此等待遇。
他不禁叹道:“大人,这些丝线都是从山下来的?”
拨子刮过丝线发出沙沙好听的磨耳声,仿若清晨寂静的寺庙中,小和尚执扫帚安静地清扫地上的枫叶和灰尘发出的宁和之音。
“嗯。”云光始终未抬眼他一眼,寡淡地回了一声后,更加一丝不苟地盯着手上的丝线。
嗯?谢毖心中不免有些失望,他本期待她多说两句话,没想到她竟只回了自己一个嗯字。
谢毖又道:“大人以后若是要买丝线,我或许能帮大人挑选。这些丝线粗制滥造,手感粗糙,那位采购丝线的小幺不懂其中门道,定是被卖家坑了。”
云光说:“预算有限,你当天上当真下银子雨不成?”
说到银子雨,谢毖突然想到了那个关于她的传说,颇觉有趣,兴致大发,道:“大人不就给百姓们下过一场银子雨么?到现在人们还对此津津乐道,赞口不绝,都期待大人什么时候再来一场银子雨。”
云光没有理他,只见密密麻麻的丝线紧绷排列在一起,就像一块没有一丝空隙的布帛。她手执梭子,在丝线间来回穿梭,通经断纬,丝线在她手里如灵蛇游龙,一下被赋予生命,彩线来回穿梭于生丝间,片刻过后,一只惟妙惟肖的兔子便被织好了。
谢毖见状,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惊艳,“大人若是生活在山下,靠这门手艺吃饭,不知有多少达官贵人要踏破大人的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