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毖醒后发现太阳已经日上三竿,双手早就被压得没有知觉,他这才发现自己趴在桌上睡了一晚上。
他起身拍了拍袖口,将压出的褶皱拍走,屋子里那几只大灯笼映入眼帘,瞬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昨天没来得及好好观察,今日趁着白天一瞧,这灯笼长得可真奇怪,高而细的身体上撑着一个巨大的脑袋,四四方方的,长得有点像充了气的星星。
谢毖发现他们一个个均耸拉着脑袋,昨天晚上还生机勃勃,今日一早起来怎么发现就跟霜打茄子蔫了似的,他好奇地伸出手,手刚要碰到灯笼身上,门突然被打开。
门缝里探出一个小小的毛茸茸的脑袋,谢毖认出了它,是昨天那只小麻雀。
“是你来了。”
“南太子,你醒啦?”她怯生生地上下打探谢毖,确认已经穿好衣服后,这才推开门大不走了进来。“大王吩咐我们以后由我们照顾你的衣食起居,你有什么需要的或者不习惯的就跟我们说,我们山上的日子定是不比皇宫,但也是应有尽有,比外面可是好多了呢。”
她端着比她腿还要高的脸盆,里头盛了满满一盆清水,紧跟其身后的还有一缕飘魂,飘魂怀里抱着几个碗碟,他朝谢毖腼腆了笑了笑,将碗碟摆放好,老老实实地飘在一旁。
谢毖盯着桌上的馒头包子,热粥点心,不可思议地问道:“这些都是你们自己做的?原来你们也吃这些凡人爱吃的东西。”
麻雀将拧干的毛巾递给他,谢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待回过神后,连说了好几声谢谢。
他过去在太和殿,侍奉的宫女仅两名,他不喜被人事事打点,像洗漱沐浴这类事,几乎都是他亲力而为,不让宫女插手半点,故当麻雀替他拧好擦脸的毛巾递给他时,他不可避免地愣在原地,不知她这是何意。
谢毖接过毛巾,一阵温暖将他微凉的指尖裹住,麻雀答道:“吃是什么都吃的,主要还是看凡人拿什么给我们当供品,这些可都是昨日刚从庙里收回来的,都是最新鲜的,南太子你莫要担心,大胆吃便可。”
谢毖以为麻雀误会自己嫌弃这些伙食,赶紧摇头道:“不不不,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他抓起一个馒头啃了一口,整个口腔被柔软清香填满,他道了声谢,又想起了云光,他突然发现自己一觉醒来见到的不是她后,竟有一丝隐隐雀跃的期待。
他不着痕迹地问道:“这些都是你们大王特意叫你们准备的?”
麻雀点头如小鸡啄米般回:“当然,平日里我们哪有这么讲究。”
“也不是大王特意说的,她就是没事突然到厨房逛了一圈,说早餐要吃好,多备些,尽量丰盛一点。”大眼没忍住偷藏了一个包子,此刻再也忍不住狠狠大咬一口,发出了满足的感叹声。
谢毖坐回凳子上,他小咬一口,斯条慢理地咀嚼着,麻雀看了看这边的斯文优雅,差点儿小心脏都被他俘获了,又转头看一眼大眼,狼吞虎咽,丝毫不顾及形象,顿时跳起来往人家背上打了一巴掌。
“哎呀你这个呆子,瞧瞧着你这糟蹋东西,再看看人家,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大眼睁着他那跟拳头一样大的眼睛,大大的眼里充满了浓浓的疑惑,麻雀恨铁不成钢地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完了完了,彻底没救了。
谢毖发出扑哧一声轻笑,“没关系,我们没那么多规矩,自己开心就好。”
“不过话说又收回来,”他将香甜可口的馒头咽下,胃里感到一阵温暖充实,整个人都打起了精神,“你们大王平时都在忙些什么?”
麻雀说:“绝大部分时间大王都要处理各族各部落之间的琐事,今天这个抢了那家的地,明天那家又跟这家起了冲突,有时候还要提防外头来捉鬼的道士和妖师,有些鬼怪调皮恶劣,万一出门作恶将道士妖师们引来了那可就棘手了,不过大王根本不怕,因为还没有能威胁到大王的人出现过。”
“那可真忙啊。”谢毖由衷感叹。
大眼说:“可不是嘛,她有时候还会忘记吃饭,所以你看大王瘦的,不过我很少时候看她吃饭,她说她不爱吃东西。”
麻雀反驳道:“不是不爱吃,大王她是吃不下东西。”
这下可让谢毖好奇起来了,昨日他在华山上还未摆脱客人这一身份,云光为东道主,他既是客,在一起吃顿饭是自然而然的,不过昨夜她却将他丢在屋里,谢毖以为她不愿同她一块吃饭,便没往心里去,听了麻雀的话后不禁深入猜测,她该不会昨夜也没吃饭?
还在皇宫的时候,谢毖没有同云光一起吃过饭,理所当然地以为父皇应该会款待好她,不过现在仔细一想,那日谢权说什么还不曾好生招待,而她跟自己待在一起的某些时候,从白日到夜里,似乎都不曾听她提及过饥饿一事。
“吃不下东西是什么意思?”
麻雀道:“我从未见大王吃过东西,她说是遭天谴了,让她吃不下东西,一吃东西喉咙就特比疼,疼到一丁点儿东西都无法下咽。”
“还有这事?”谢毖惊了,怎么还会有这种怪事,咽不下东西吗?他不禁发问:“那她不饿么?”
此话一出,他就在心底嘲笑自己井底之蛙,云光跟他能一样么?他不吃东西尚会被饿死,但云光岂是凡人,再者她们这些做鬼做妖的,看中的似乎是功德这种东西,填饱肚子倒是其次。
麻雀摆摆手,宽慰道:“大王那么厉害,当然不会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