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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八年三月三日

影响我的10部短篇小说

新世界出版社新近出版了由当前最具实力的四位小说家余华、莫言、王朔、苏

童联手推出的“影响我的10部短篇小说”。四位作家以一流小说家的洞察力和领悟

力,选出了他们苦读和苦练数十年对自己创作影响最大的小说。读者可从中看到作

家与作家间的心有灵犀或神合貌离,选家与选家之间的大相径庭或不谋而合,由此

对这4 位作家的个人文学特色有了更进一步了解。

几位作家在各自书前“序”里,对自己所选的每一篇作品都进行了非常深刻而

又感性的分析,本报从中摘录部分内容,以飨读者。

温暖的旅程《青鱼》

(杜克司奈斯)、《在流放地》(卡夫卡)、《伊豆的歌女》(川端康成)、

《南方》(博尔赫斯)、《傻瓜吉姆佩尔》(辛格)、《孔乙己》(鲁迅)、《礼

拜二午睡时刻》(马尔克斯)、《河的第三条岸》(罗萨)、《海上扁舟》(史蒂

芬·克莱恩)、《鸟》(布鲁诺·舒尔茨)

我经常将川端康成和卡夫卡的名字放在一起,并不是他们应该在一起,而是出

于我个人的习惯。我难以忘记1980年冬天最初读到《伊豆的歌女》时的情景,当时

我20岁,我是在浙江宁波靠近甬江的一间昏暗的公寓里与川端康成相遇。五年之后,

也是在冬天,也是在水边,在浙江海盐一间临河的屋子里,我读到了卡夫卡。谢天

谢地,我没有同时读到他们。当时我年轻无知,如果文学风格上的对抗过于激烈,

会使我的阅读不知所措和难以承受。在我看来,川端康成是文学里无限柔软的象征,

卡夫卡是文学里极端锋利的象征;川端康成叙述中的凝视缩短了心灵抵达事物的距

离,卡夫卡叙述中的切割扩大了这样的距离;川端康成是肉体的迷宫,卡夫卡是内

心的地狱。我们的文学接受了这样两份绝然不同的遗嘱,同时也暗示了文学的广阔

有时候也存在于某些隐藏的一致性之中。川端康成曾经这样描述一位母亲凝视死去

女儿时的感受:“女儿的脸生平第一次化妆,真像是一位出嫁的新娘。”类似起死

回生的例子在卡夫卡的作品中同样可以找到。《乡村医生》中的医生检查到患者身

上溃烂的伤口时,他看到了一朵玫瑰红色的花朵。

这是我最初体验到的阅读,生在死之后出现,花朵生长在溃烂的伤口上。

据我所知,鲁迅和博尔赫斯是我们文学里思维清晰和思维敏捷的象征,前者犹

如山脉隆出地表,后者则像是河流陷入了进去,这两个人都指出了思维的一目了然,

同时也展示了思维存在的两个不同方式。一个是文学里令人战栗的白昼,另一个是

文学里使人不安的夜晚;前者是战士,后者是梦想家。这里选择的《孔乙己》和

《南方》,都是叙述上惜墨如金的典范,都是文学中精瘦如骨的形象。在《孔乙己》

里,鲁迅省略了孔乙已最初几次来到酒店的描述,当孔乙己的腿被打断后,鲁迅才

开始写他是如何走来的。这是一个伟大作家的责任,当孔乙己双腿健全时,可以忽

视他来到的方式,然而当他腿断了,就不能回避。于是,我们读到了文学叙述中的

绝唱。“忽然间听得一个声音,‘温一碗酒。’这声音虽然极低,却很耳熟。看时

又全没有人。站起来向外一望,那孔乙己便在柜台下对了门槛坐着。”先是声音传

来,然后才见着人,这样的叙述已经不同凡响,当“我温了酒,端出去,放在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