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知觉,没有光线,宛若陷入了永劫。
嘀。嘀。嘀。
有规律的冰冷的机械声一直鸣响着,时远时近。过了有一段时间,那枯燥的声响在我的耳边渐渐变得明晰起来。
仿若冲破黑暗的晨光一般,我费力地睁开了眼睛。
一片令人恐惧的纯白,眼前一阵眩晕。
……
我微微侧了侧头,便瞧见了那台一直发出响声的医疗机器以及悬挂在床头的吊瓶,吊瓶里透明无色的液体就通过塑料管一路向下,慢慢地流进我的身体。
嘀嗒。嘀嗒。
我撑着床,想坐起来。却无力地发现双手根本使不上力气,好像全身的力气都一下子被抽空了。
我开始厌恶起自己的无能。
病房里虽然不止只有我一个人,却是意外的安静。大多人都在闭目养神,有闲心的读书看报。可在这病房之中,却并没有我想要见的那个人。
我顾不得身体的情况,忍痛拔了手背上的针头,翻身想要下床。如果啊,是以前的我的话,大概连这一点小小的疼痛都忍受不了,会哭出来的吧?但现在,没有什么比见到他更重要了。
“……咦?你醒了啊?”这时一个护士正好推门进来,见我欲跑出门外,便挡住了我的去路,“唉?你要去哪里?”
“……我要找我哥。”我说道,推开护士就想冲到走廊外,可还没踏出去一步就被护士给拉了回来,因为身体太过虚弱,所以她一拉,虽然没用多大的力气,我一个趔趄就摔在了地上。
她抱歉地扶我起来:“你先到床上好好休息啊……”她不容分说地架着我走到床边让我躺下,发现针头被我拔掉以后便惊讶地叫了起来:“你怎么把针给拔了?没打点滴身体情况会恶化的!哎,算了算了,你躺好,我帮你重新弄一下。”说着,她便给我的手背消毒,再麻利地把针扎进我的手背。
“不,不要……”我拼命地晃着身子想离开病房,可那护士偏偏不遂我的愿,愣是把我按在了床上。
“我要找我哥啊……!唔咳!”气急之下我一时被自己呛到,咳了好几声。只是稍微咳嗽几下而已,身子感觉都要散架了。
“我哥呢?我哥呢……?”我哭丧着脸盯着眼前的护士,想要从她的话里知道我想得到的答案。
“你哥哥?是那个和你一起被送进来的男孩子么?差不多这么高,长得挺俊俏的一男孩子?”她用手比了比身高。
“嗯!对!他在哪儿?”我激动地抓住了护士的手。
“……”护士突然沉默了下来,变得有些支支吾吾,“他啊……”
她躲闪的眼神,似乎在告诉着我什么。
不会吧?
我呆滞地看着她,思绪好像一时就突然地断线了。
我们都以为命运是由自己来主宰的,却没想到被玩的不是命运,而是我们。
被玩弄于鼓掌之中的……从来都是我们啊!
“他……?”我听着自己麻木地问了这个好像没有意义的问题,自己的声音也慢慢变得陌生,好像那并不是自己一样。
有人说过吗,这世界上最难以忍耐的便是等待。你不知道在等待中会出现什么变数,你也不知道你等待的那个人究竟会不会到来。你所谓的耐心在漫长的时间里被消磨光,剩下的除了躁怨,还剩下了什么?
但也有些东西,是在漫长无际的等待中渐渐变得深刻起来。比如我对他的依赖,再比如他对我的情感。
但如今,我真的还能够等得到那个人吗?
“哦……那个……他啊……”护士正想说什么,刚刚被带上的门又被推开了。
这次进来的……
“……哥?”我感受到的先是震惊,然后是失而复得后的狂喜。不,准确的来说并不能说是“失”吧,只不过我刚才着实体会了一把失去所爱之人的痛楚罢了。
在又开心又难过这样复杂的心情煎熬之下,我竟然一下就哭了出来。
“呜、呜呜……”我明明不想哭的,可眼泪却源源不断地从眼眶流出来。这样的我,一定很丑很软弱吧。我不停地抬手擦眼泪,却好像怎么也擦不尽。
他快步走到我身边,放柔声音问我:“怎么了?”
这样温柔的关心……我的眼泪流得更凶了。我像是被泪水堵住了喉咙一样,话都说的模糊不清。
“别哭了……嗯?别哭了哦。”他擦去我脸上的泪水,开玩笑般在我耳边说道,“再哭的话,我就亲你了?”
“……!”
看着我很快停止了抽泣,他满意地微笑。
泪水有些模糊了我的视线。我取过面巾纸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才算看清眼前的一切。我这才发现沈若风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偏于病态的白。
“告诉我,为什么哭?”他见我一直盯着他,以为我有什么想说的,便向我这凑过来了一些。
“因为……”我犹豫着。
总不能直白的告诉他,我以为他……死了吧?
“因为……因为……”我艰难地想了个措辞,“我以为你又丢下我一个人了……”
“又?”他感觉好笑地扬眉,“你还没原谅我上次在琅湾把你一个人留下的事情啊?小棠,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记仇?”
“不不不是!!我没有!!”生怕他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我急忙解释道,“只是、只是……”
他抬手抚着我微红的眼角:“没关系的。如果你忘了,那我再说一次。”
“无论发生什么,我绝对不会留你一人。”
“绝对,不会。”
他说得坚定,仿佛在承诺一个一生的誓言。
我红了脸。
红着眼眶脸红什么的怎么想都很怪异吧?
我害羞得低下头去。
“怎么了?”他还以为我不舒服,离我更近了。
“呃……那个……”我整张脸都快埋到被子里了,“哥……你……”
“我?”
真是的啊!他为什么还能一脸无害地问我怎么了啊?我怎么了他不是应该最清楚吗!
“你……离得太近了……”
沈若风这才明白我突然脸红的原因,也并不多说什么,只是微微笑着与我拉开了点距离。
然后我抬头就发现那个护士一脸暧昧地盯着我们俩。
“情侣?”
“……啊啊?!”
“啊,没事的,不用害羞啊。毕竟情侣里以兄妹相称呼的也不少啊!”她以为我不好意思了,便大度地说道。
“不……不是……”
“哦?那是真正的兄妹啦?”
“……嗯。”
世人是怎么看待的呢,一对兄妹相恋,会像毕婉兮那样认为那是不允许发生的事吗?
“没关系哦~我看好你们俩。既然彼此喜欢就大胆在一起吧,不用顾忌别人的看法,知道不?”她朝我和沈若风挤眉弄眼,似乎是想表示对我们俩的认同。
我倒是挺意外的,她有这样的态度。
不过,她是怎么看出来我们互相喜欢的?
好像明白我的疑问一般,她走到我们身边,小声的说:“阿姨都是过来人,好歹还是知道一些的。”
“哎。你们一起被救护车送来的时候,两个人都昏迷了呢。可能是因为男生体质比女生好吧,他身体受到的损伤并没有像你那样那么严重,但也没有轻到只需做个小检查就可出院的地步。但他一醒来就什么也不顾的一定要先来看你,看到了你才安心地回去,做好最后的检查就说要来照顾你……男孩子倔起来真是谁也挡不住啊,没办法只好让他这么做了。”护士理解地笑笑。
所以,我现在见到的沈若风,其实也是身体还未康复的吗?
他把我看得比自己还要重要……!
我鼻头一酸。
“不管未来如何,你们最重要的就是要相信彼此啊。信任是非常重要的。”她说。
我羞赧地垂头。
我和他……
我们的未来。
————几周之后我们俩一起顺利出院了,身体也恢复了健康的状态。
听说,那天晚上是来巡逻的保安发现了我们的。他在巡逻的时候发现冷藏室的电源还开着,便觉得奇怪,又发现门并不像平常那般微掩,而是锁上的时候,便有所怀疑,找来了备用钥匙把仓库的门给打开了,才发现昏倒在里的我和沈若风。于是他立马拨了120,这才救了我们俩。不敢想象,如果那天保安偷了懒就那样回去,被关在冷藏室里的我们现在又会如何。
可能已经死去了吧?
说到把我们关在里面的罪魁祸首毕婉兮和童颜,在我们出院之前,警察便已经把他们两个带走了。而F学院校方也并没有因嫌疑人是自己学校的学生而留情,而是积极地配合警察完成工作。毕婉兮已经满了18岁,不知道她在法律的制裁下,她所犯下的罪过又会把她推向人生的哪条路?
而安锦似乎也悄悄地消失了,据别人所说,在我们出事后的第二天,他就像人间蒸发一样地离开了。任何人都找不到他去了哪里。
但在这期间,我却收到了一条来自他的短信。看发送时间就是我们出事后的第二天。
“对不起,没能保护你。”
他就只留给我这简单却又包含愧疚的一句话,就这样从我的世界里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他或许去了更远的地方重新开始他的生活,又或许他在哪儿默默等着童颜。我相信在长时间的相处过后,他对童颜并不是没有一点儿动心的。只是他还未发现,还以为自己只为了“监视”才在一起。
不过总有一天,他们都会明白的吧?
这学期的学习很快就结束了,那件事发生之后,我与沈若风双双入院。等我们康复出院后,也迎来了假期。
假期虽来了,但我并不是很开心。
自出院之后,我与沈若风的生活步上正轨。每一天都过得像结婚多年的夫妻一样,这让我觉得温馨而甜蜜。可这样是这样,沈若风对那天我说的话完全闭口不提。
我们……还没有说出来要在一起吧?先不说我们特殊的身份,想要在一起就必须做好比常人多出几倍的觉悟。再者,虽然我们对彼此的感情都心知肚明,却没有真正在嘴上说出来过。
并不是我不相信沈若风什么的,只是我觉得……说出来更好吧?大概女孩子都会期待着自己的恋人认真地承诺自己会给她幸福……虽然我觉得沈若风就算不说也会。
但我还是很在意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