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天心回到苏府后不久,雨耘就领着两个面生的奴婢进来。
“小姐,这两位是九殿下给您送来的婢女,说是在大婚前,保护你。”
“我家小姐武功高强,需要什么保护?”雨瑶一听脾气就上来了,插着腰,挡在苏天心的面前,对那两个婢女急吼吼的说,“你们说保护,有什么本事!”
“回姐姐的话,我们是专门来伺候未来的沥王妃的,王爷说了,以后嫁入的毕竟是皇族,需要学习一些皇族的礼仪。”
“我呸。”雨瑶啐了口痰,满脸不信的说,“我家小姐自幼就跟着太后身边的行仪姑姑学习各种宫廷礼仪,哪里需要你们来教导?一个个看着还那么老,丑,难看,还不如宫中的那些姑姑。都一边给我待着去。”
“这位姐姐,我们可是九皇子当朝沥王爷派来的人,姐姐说话客气一些,否则——啊——”
她话没说完,就发出一声凄惨的尖叫声,雨耘和雨瑶皆是一抖,看着她断去的手臂,红色的血液正滴滴答答的往下流。
苏天心从房内出来,负手而立,立于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两名娇小的婢女。
“回去告诉孟沥,这十天,希望他遵守承诺,否则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一双,我杀一双。滚!”
两个小丫头猛地一震,没想到看似文文弱弱地苏大小姐,竟然出手这么严重。
看了眼地上的手臂,婢女只能忍着惨痛转身离去。
“等一下。”
苏天心再度叫住两人,然后看了眼身边的雨耘。
雨耘会意,立刻捡起地上的那只断臂,递了上去。
“叫人把地上的血迹擦干净,这两人,从后门送走,莫要脏了我苏家的地面。”
她言语中尽是不客气,紧皱的眉头里,也深深地透露着她的不悦与不爽。
“雨瑶,若无事,莫要让任何人来打扰我。一旦爹爹回来,立刻通知我。”
“是。”
她关上房门,背脊靠在门上,双手垂落在两侧,瑟瑟发抖。
“师父,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她闭上眼睛,在苏南陌没有回来之前,在没有了解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之前,她什么也做不了。
“小姐,夫人派人给你送了些吃的过来,让你吃些,说老爷回来,一定通知你。”
雨瑶端着托盘,在门口敲了敲房门。
苏天心这才打开门,让雨瑶进去,“娘呢?”
“夫人知道你心情不好,只命奴婢们好好照顾你,其他的并未说。”雨瑶把吃的放在桌子上,“小姐,你趁热吃一些,你今日都未曾吃过东西呢!”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她将人赶走,坐在了桌边,看着盘子里唐香薷亲自做的汤羹,拿起勺子,吃了一口。
那温香又甜而不腻的味道,像极了快乐的感觉。
“关心则乱,我一定要坚强才行,不能乱,千万不能乱。”
她努力的告诉自己,然后伸手探入衣襟处,从里面摸出了一张叠的很小的纸条。
这是孟忘枢借着塞帕子的动作,放入她衣襟处的。
那帕子,她早知道会被孟沥拿走,所以并无关心。
打开纸条,里面只写了两个字——温曜。
“温曜?”
她蹙眉,回想起自己一共两次见到温曜。
第一次是和君泷一起,她被温曜掳走,询问了一些关于赵太傅的事。
第二次是和孟忘枢一起,温曜一眼就识破了他们的伪装,也知道了赵太傅那把钥匙真实的下落。
“难道是他?不可能呀!若是他,师父从一开始就不会推荐他去做安如是的夫君,可若不是他,为何在他插手关于赵太傅的事之后,就出了这件事呢?而且赵府的那块石头,为何偏偏就是从赵老太太的坟地取的呢!”
她自言自语,回想着那日发生的一切,然后突然从锦杌上站了起来。
“是那块石头!”
她想起来了,那块石头的后背,刻着一个钥匙的痕迹。
当时,她看到钥匙,只是觉得惊讶,担心真正钥匙的下落。
却未曾想到,那把钥匙雕刻的模样,与真正的那把钥匙,是极为相似的。
温曜没有看到过那把钥匙,就算雕刻,也会有偏差。
但赵烁不同。
他是赵太傅的儿子,或许无意中看到过钥匙的真容。
“但这样一来,若钥匙是赵烁刻上去的,那么赵烁与太尉之间——”她面色一沉,眼底泛着阴鹜,“他们是一伙的!”
她想明白了。
赵烁十之有八是和太尉是一伙的,这才可以解释,为何赵太傅被太尉抓了这么久,都没有任何消息。
太尉就算真的笃定钥匙不在赵府内,但一开始,也会派人去赵府寻找。
可根据流苏的消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她还以为,是太尉在抓赵太傅之前,就如此笃定了。
“偏偏赵家的宝物是在安如是与齐羽大婚之前被发现,一旦我怀疑钥匙的安全,必定会去取钥匙,但也不会放在自己身上,而是转移出去。原来是这样,是这样!他们一早就知道我会嫁祸给太尉。”
因为在淑妃事情败露之前,太尉也因此事,被皇上怀疑过。
只是当时皇上只关押了秦玉的父亲,对此事,也没有下文。
“可是师父既然知道了这样的结果,为何还要把钥匙放在聘礼当中?”
她反复揉捏着那张纸,薄薄的白纸在她的手指力道之下,不堪一击的破了。
她低头看着破开的一角,忽然发现那张纸的破口处,并非是纯白的,在阳光的照耀下,隐约渗透着一抹淡淡的蓝色来。
“难道另有乾坤?”
她将纸,反反复复的看了个遍,也放在火上烤,放在水中看,但并未发现任何玄机。
她眯着眼,“看来只能去找他了。”
她塞好纸,打开房门,就往公子景的院落去。
公子景正好在晒药材,看到她风风火火的跑来,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景阳,师父出事了,我需要你的帮忙!”
“他终于出事了?自作孽不可活。”
公子景这口气听上去,令人觉得一点都不惊讶。
苏天心一怔,“你知道师父会出事?”
“知道。”公子景坦诚的说,“只要在你的事上,他不仅会出事,还会死。”
苏天心听得心中一阵难受,但她还是选择忽略了公子景的话,将手里的纸条的给了他。
“我在他给我的纸条上,发现了这种蓝色。这张纸是否另有乾坤?”
那张纸与一般的纸张一样大,若要传递信息,一般人都会选择大小适合的小纸作为掩饰。
但孟忘枢没有,所以她笃定里面一定有其他信息。
公子景接过那张白纸,对着阳光看了一样,然后就拿着回了自己的房间。
苏天心立马跟了上去,看到他拿出了一个药瓶,将里面的粉末洒在白纸上。
然后底下再用烛火烤。
没一会儿,白纸上,原先的两个字就淡了下去,而其他地方,就浮出了墨迹。
“给。”
公子景将药粉抖掉,然后将白纸递给她。
苏天心伸手接过,上面的确是孟忘枢的笔迹。
他写道,“天心,不管遇到怎样的困难,切不可暴露了你的身份。此事事发突然,你万不可急,你去找阿景。他已经研制出了可以控制你的情绪波动带来影响的药。可以更好地帮助你掩饰身份。另外,此番太尉他们是抱了必死的决心,要搅乱四大家族,所以才会以我先下手。你一定要记住,为了苏家,不要任性,不要哭泣。若是真到了逼不得已的时候,就把一切推到我的身上,我会以我之死,保全整个苏家。”
“以你之死,保全整个苏家,我怎么能做这种事!”
苏天心用力握紧那张白纸,眼眶早已湿润。
“师父,我要保全苏家,我还要救你,我绝对不会让太尉的奸计得逞的!”
她此刻情绪过激,领口衣服下,凤凰翎的图纹散发出了金色的光辉。
一闪一闪的,趁着那张脸,十分的妖异。
公子景眯了眯眼,然后转身从架子上,取下了一个药瓶。
“这是给你的药,可以在短时间内,让你情绪暴增,而凤凰翎的图纹不会被泄露。”公子景将药瓶塞在她的手里,“每日一颗,一共七颗,但在这七天内,你切不可心浮气躁,一定要切记,否则不但无法保全你的图纹,还会让它再也无法隐藏。”
苏天心盯着那细小的羊脂玉药瓶,并未伸手接过。
金色的光辉渗透到她的眼睛里,让她整个人都裹上了一层金色,也让远处,正供奉在司天监的凤凰翎第一次出现了波动。
司天监一看,立刻寻来属下,“去告诉皇上,凤凰翎终于有反应了。”
“是。”
那人匆匆而去,将此事禀告皇上,但这些都是后话了。
这边,苏天心在肆意的发泄情绪后,终于念着静心咒,按压了下去,然后打开瓶子,吃下了一颗苦涩的药丸。
然后用烛火的火焰,烧掉了孟忘枢给她的那张纸,才拿着药瓶起身,往外走。
“苏天心。”
公子景在身后叫住了她。
她没有回头,语气也淡然的如同一杯白水。
“何事?”
“忘枢做的这些,都是为了你,他自有打算,你只需保护好你的身份。一旦凤凰翎主的真正身份曝光,连累的可是整个苏家。”
“哦?是吗?”苏天心看着外头湛蓝的天空,忽而笑了,“那是因为你们谁都不知道,凤凰翎以及凤凰翎主到底代表着什么!”
她迈步离去,公子景看着她纤瘦的背影,然后重重的叹了口气。
“忘枢呀忘枢,你若听我的话,这辈子不招惹她,或许一切不至于发生到此地步。”
他摇摇头,然后关上了房门。
苏天心从公子景那处回来后,哪里也没去,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中。
好不容易等到苏南陌回府,已经是夜幕十分了。
苏天心的心已经没有那么急躁了,她与苏南陌和唐香薷一起用了晚膳之后,才跟随苏南陌去了书房。
然后心平气和的问,“爹,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赵太傅的钥匙会在师父府中?”
“哎——”苏南陌叹了口气,才说,“赵太傅手中的那把钥匙,被发现在靖霆王府,而且还是皇上亲自发现的。这事乃铁证,忘枢当时就被请进了皇宫。面对铁证,他一句话都未曾反驳。所以皇上认定他就是除夕夜那晚的策划者,但念在兄弟的情面上,才将他给禁足在府中。是希望他说出真相。”
“真相就是被太尉给冤枉了。”
苏南陌点头,“此一事,我也认为是太尉在背后所为,但我们都没有证据。”
“可女儿不明白,师父被请进皇宫的那日,他人在青竹学院,并非靖霆王府,皇上是为何事,去了靖霆王府?”
苏天心给他倒了杯水,递到了他的手中。
苏南陌说的这些事,她已经早就知道,她来找苏南陌,就是想问问,是否还有一些突破口。
“这个——”苏南陌端着女儿地上来的茶杯,托着杯底,并未喝,微微侧头想了想,才说,“我听皇上提了一句,好似是关于凤凰翎的事,才去了靖霆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