矜孤恤寡矜者,矜全之也;恤者,体恤之也;无父曰孤,无夫曰寡。当念其饥寒,扶其颠危,察其痛苦,体其欲恶,总要想他那种说不出的苦恼。慎勿当为而不为、能为而不为也。《吕祖宝训》云:"文王哀矜无告。"孤寡,乃无告之大者,有财者宜帮助,有力者当扶持。若见此两等人不生怜悯心,反从而欺逼之,则去豺狼不远矣。
敬老怀幼老者,高年之人,世间最难得者寿,见之须起恭顺心,以其年长近乎我之父兄,所谓老者安之也。幼者,孩提之童,知识不广,见之须起慈爱心,以其幼小近乎我之子弟,所谓少者怀之也。
草木昆虫,犹不可伤昆,众也。昆虫,物之至微者也;草木,物之无情者也。存心仁爱者犹不忍伤,况其他乎?高柴启蛰不杀,方长不折,圣贤用心不忽于细类如此。宜悯人之凶此句有两说:一说,凶者恶人之称,宜怜悯而化导之,使之改行从善,如孔子之于盗跖是也;一说,凶者孝服之称,宜怜悯而周恤之,使之各遂其愿,如孔子之式凶服是也。二说俱通,并存之各为集传。
乐人之善善者,人我所同得,世人妄分彼此,好名者惟欲善自己出,嫉忌者不喜善与人同,甚至诬词以诋瑕,阴计以败美,不过快其褊心,徒增罪孽耳。乐者,诱掖于始事,奖励于当机,而又播扬推引,使有善者因而益进,无善者亦因而兴起,便是无量功德。
济人之急急者,如遇疾病则药饵为急,遇死丧则后事为急,遇饥寒则衣食为急,遇婚姻则奁謩为急。不论相识与不相识,一经目睹,便尽力做去,如独力不能设法,援引有力者为之,便是无量功德。慎勿谓事不关己,漠然视之也。救人之危危者,死生在于呼吸,如水火、盗贼、争斗、刑狱、疾病、逋负、羁旅、患难等事,救之缓则无济矣,有财有力者触目生怜,广行方便,则功德无量矣。
见人之得,如己之得;
见人之失,如己之失好得恶失,人己同情。小人忌人之得,幸人之失,只缘此心不平之故。抑思财之聚散,势之盛衰,业之兴废,学问之进退,功名之成败,人之所得,何损于我而有忌心;人之所失,何益于我而有快心。总自生烦恼,徒增罪孽耳。
不彰人短短,缺处也。或其人才有未能,或其人偶然失足,苟或彰之,则彼之身名从此败矣,盖彰人之短有两等:有存心刻薄,于广众中迎机凑巧,一言中之,令人无地自容者;亦有谈到高兴,不知不觉顺口道出者,招尤贾祸,得罪神明,可不戒哉!
不炫己长人有所长,即当善藏其用,故圣人不矜不伐,君子若无若虚。才欲见长,便是短处,如龟以智自害,翠以羽自残,石以抱璞而碎质,象以齿而焚身,物尚如此,况于人乎!每见少年英异之士露才扬己,眼中无人,到底只是平常,甚有困顿而死者,盖器量浅薄,自无受福之地也。
遏恶扬善遏,止也,未成之恶则止之,使勿行;已成之恶则止之,使速改。扬,表也,一端之善则表之,使其知所鼓舞;全体之善则表之,使人知所取法。规过劝善,激浊扬清,随人随地随时,皆可为也。
推多取少财者人所必争之物,然人生贫富自有定数,推之不去,取之不来,究竟能吃亏者,未尝不是讨便宜处也。若锱铢必较,以致骨肉成仇,亲戚启隙,朋友相争,狱讼繁兴,同归乌有,何若吃些小亏,常久相处之为得也?受辱不怨凡人辱我,定非无因,若我有可辱,咎自在我;我无可辱,彼自妄耳,又何怨乎不怨?非独不报,亦不介于心也。古来大手眼人,必然忍小忿小耻,正是享福处。若夫藏怒于心,徐图报复,又奸险之人耳,岂太空之心哉?受宠若惊福兮祸倚,人但受宠,便易盛满,才到盛满,便是祸机。"若惊"云者,如不当得而得,过我分量,担承不起之意。如此则兢业小心,随分尽职,内而忠诚,外而勤谨,必无盈满之祸也。
施恩不求报君子以济人为念,一念触发,推恩给之,见得道理,自当如是。若施恩于人而望报,便不是真心好施,所施者,亦必皆能报之人,或报以钱财,或报以声誉,而穷途望恩者,不得蒙其泽,全是一团私欲矣。故必不求报而后平心,心平而后利溥,方算得真施也。
与人不追悔推解之念,人皆有之,但初念未尝不善,病在转念之易其初心耳。故一念恻隐,慨然与人,复一念系恋而悔失我有,究竟是吝根难断,义利不明,为德不终,贪萌日炽。推此追悔之心,非惟不能与人,将来必且夺人矣。所谓善人承上文"是道则进"以下至"与人不追悔",言如此乃所谓善人也。曰善人,则心逸日休之象,与前所言贫耗忧患等相去霄壤,此在天堂,彼在地狱矣。
人皆敬之善者,人所同具之公理,人能全此公理,上自王侯卿相,下至牧竖村夫,无不尊之如神明,亲之如父母,此岂势以迫之、术以驭之哉?所谓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是也。
天道佑之天道无亲,常与善人,或孤忠可以贯日,或纯孝可以格天,或贞女烈士有霜飞星陨之异,或劳人迁客有鲸波瘴疠之危,要皆蒙难自全,履险克济。若非天道所佑,人力岂能为欤?佑,谓爱护而保翼之也。
福禄随之福,富之也;禄,贵之也;随者,不求而自至之谓。盖天爵从善气感召,捷于影响,莫知其然而然也。
众邪远之妖不胜德,善人正气充满,邪不敢干,譬如太阳一出,冰雪自消。一切不正之气,远而避之,不敢为祸也。
神灵卫之神道无私,其所敬者,忠孝;所钦者,正直;所爱者,循良;所尊者,道德,故遇善人无不曲加保护。古来积德之人,遇水火兵盗之灾,往往化吉生祥,脱离凶危。《传》曰:"神所凭依,将在德矣",此之谓也。
所作必成,神仙可冀所作,指作善而言。凡有作而不成者,多由善根浅善缘薄,以致大愿成虚,功德难满。若人事既合天心,天心岂违人意!故所作必成。善事既成,则心无愧怍,阳春在抱,其气舒长,所谓"仁者,寿也",神仙之长生久享必本乎此,故曰"可冀"也。
欲求天仙者,当立一千三百善;欲求地仙者,当立三百善承上作结,深明作善为立命之本也。功行满足,超居洞天,曰"天仙";炼形长在,行地不老,曰"地仙"。立,积也。一千三百云者,乃刻期成功之意,勿泥!
苟或非义而动,背理而行自此以下,至"杀龟打蛇",承上文"其过大小有数百事"来,皆恶行也。此二句先统言之。义是心之制、事之宜,理是天理。动,则才举念头;行,则见诸实事。曰"苟或",有一时失足、后悔无及之意,不可不察也。以恶为能,忍作残害恶,即上文非义背理之事,以为能者,自负为手段也。如此则善念日消,恶根日炽矣。伤之曰残,杀之曰害,兼人物言。以恶为能之人,心上无过不去的事,故忍作残害而不顾,所谓恶人专行恶事也。
阴贼良善贼,害也;阴,对阳而言。阴谋加人,莫测所自,如弹丸暗击,极为惨毒,况施诸善良乎。善良,在朝为国正,在乡为民望,小人不肯相容,多方倾陷,又恐公论不容,但为暗中之计,使善良受祸,不觉不知。人可欺,天不可欺,故阴报不于其身,必于其子孙,殆不爽也。
暗侮君亲君亲之恩,与天地等,苟食禄怠事,规利徇私,此心不可与君知,是暗侮君也。奉养不诚,处身不肖,此心不可与亲言,是暗侮亲也。忠孝有愧,天雷首击之矣。
慢其先生先生,长者之通称,传道、讲学、进德、修业,惟先生是赖,而可慢乎?慢者,语言礼貌心生轻易,皆是也。
叛其所事叛,背也;所事者,分内应事之人也,如属下之于长吏,卒伍之于部辖,仆妾之于主人。所谓叛者,不必明为悖逆,凡存亡不相顾,贫困不相依,患难不相恤,即名为叛矣。
诳诸无识诳者,言语虚诈之谓。无识之人,当随事晓谕,岂可以无为有,以非为是,使之终于迷误。此句在"慢其先生"之下,"谤诸同学"之上,明指教授而言,如塾师欺不知书之东主,以致误其子弟是也。不可与"谩蓦愚人"同看。
谤诸同学同学,窗友也,朋友,五伦之一。古人白水结契,雉坛盟心,终身不渝。末世面交成风,平日席砚间笑语殷勤,少有不合,转面讪谤,甚而落井下石。又贫贱如兄弟,一旦得志,辄昂首抗颜,向日好友有瞻望咨嗟而不敢进者。此等小人,享福必不长久。
虚诬诈伪漫无根据曰虚,妄有污蔑曰诬,诡诈蒙人曰诈,矫情欺世曰伪。此辈逞其智巧,纵能欺人一时,久必败露,身名俱丧,亦何益之有哉!
攻讦宗亲宗,谓同族,本一脉之分;亲,谓姻党,皆累世之好。攻者,攻其短;讦者,讦其私,皆肆毒于骨肉之间,凿丧其天性之厚者也。处宗亲,慎勿以偶尔猜嫌,不思忍耐,致成大恶也。
刚强不仁,狠戾自用刚则不逊让,强则不屈抑,而又济以不仁,则待人纯是杀机。狠,残暴也;戾,乖张也。刚强不仁者,存心残暴,行事乖张,视天下皆莫己若,即有好友,谁来相亲;虽有善言,谁来忠告,以致终身失误,恶业日深,悔无及矣。
是非不当,向背乖宜自此至"见杀加怒",为居官者言也。天下事是非自有公论,乃以非为是,以是为非,是非不当,处事如此,则君子小人昏然莫辨,始而误交,继而党恶。一时迎合,玷及终身,一日乖违,祸不旋踵,不可不慎也。
虐下取功虐,害也;下,谓我所属,胥吏军民皆是。虐下以取功,必非实功,或凌侮以针其口,或敲朴以夺其情,彼所谓功,即天地所不恕之罪也,纵得邀赏,岂能消灾。
谄上希旨旨,恩泽也。谄媚其上希求恩泽,盖容悦之流,固宠行私者也。如属官迎合上司,绅士迎合官府,吏役迎合本官,奸仆豪奴迎合家主,顺承于内,肆毒于外。惟加意防闲,勿使之有隙而投,则为上之道得矣。
受恩不感君子不轻受人恩,既受人恩,则一饭之德,在所必报,纵一时无力,心不可不怀感。若忘恩之人,受人之惠,视为固然,一有不遂,反生嗔恨,故程子云:"受人之恩而不忘者,其为子必孝,为臣必忠。"则忘人之恩者,其不获令终,盖可知也。
含怨不休怨,小隙也。或一事之犯,或一言之忤,纵当下不能不然,过后便当消释胸中,得多少便宜,多少受用。若念之不休,势必报复,至于报复,则毒恨不知何日能忘矣。
轻蔑天民天生斯民,君长之,官分治之。民固天民也,居官者逞志作威,惟吾所为,或厚敛或酷残或苦役,轻视小民,不啻草芥,岂知民有好恶,天必从之,未有蔑弃天民而不祸其身及其子孙者。
扰乱国政国政,天下之公事也,以一己私意更变之,是为扰乱。盖祖宗成法,有司奉行已久,民亦安以为便,有一番更改,则多一番惊扰,近则为害一时,远则贻患后世,不可不慎也。
赏及非义赏以劝有功,非义而赏之,是旌恶以长奸也。如保举之事,上司不能实心廉访,奸巧者多列荐章,而奉公守法、洁己砥节之士反多屈抑;至边方将领,赏擢尤所当核,若上下扶同,不察真伪,奸卒猾弁,冒级希赏,而奋力报效不屑寅缘者,不得一与赏格,又或有终身疆场,一战失利而论死者。呜呼,赏替则罚滥,其何以服人心乎?
刑及无辜刑以惩有罪,无辜而刑之,是以民命为草菅也。夫误罹于法,当为之辨雪,况可滥及耶?《书》曰:"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则罗织无辜,敲朴成狱,为世所共戮也,宜矣!"及"字是波及之义,一时不察,无意中牵连受累即是,岂必有意故入而后遭天谴哉!刑不独杀戮,笞杖皆不可忽。杀人取财此指有位者言,财有定分,不可强求,况杀人以取之乎?惟奇贪之人,必济以异酷。盖绿林姉技,有杀人之伎俩;握篆绾符,有杀人之权柄,取财如探囊如挹注,其辙一也。下文"破人之家,取其财宝"指平人言,此指大奸极恶也。各本征事援引多杂,今特正之。
倾人取位倾者,陷害也。凡人一官一职,俱由命定,命里当有,不求自得;命里若无,只做一日也不可得,岂能妄取,况可妒贤嫉能,阴谋陷害以取之乎?乌能一朝居也。
诛降戮服兵凶战危,圣人不得已而用之,故古者杀敌众多,则以悲哀临之,战胜则以丧礼处之。既归降服顺,则怜悯抚谕,令反侧自安。苟降而诛之,服而戮之,用意苛刻,为报亦甚烈也。
贬正排贤正,方正也;贤,贤良也。放之远方曰贬,挤之失位曰排。正士贤人,中外所赖,乃贬逐之、排摈之,使不得安其位,则病民误国,上天所必诛也。凌孤逼寡以下六句指居官而言。孤儿寡妇,最为可怜,宜多方保护之,使豪恶之徒不得占其田产,侵其财物,方无悔父母斯民之责。若反从而凌辱之,逼勒之,令其控诉无门,乌能逃昭昭之鉴乎?
弃法受赂,以直为曲,以曲为直法者,朝廷以之惩恶罚罪,官司以之平反是非。若弃法受赂,则出一重囚,而受害者含冤;杀一无辜,而枉死者叫屈。曲直颠倒,得罪鬼神,真不知其死所也。
入轻为重,见杀加怒法者,天下之平。如人所犯本轻,乃比拟重罪,临刑不加怜悯,反加嗔怒,此辈残忍好杀,死者含冤,能不结怨乎?
知过不改人有口过,有身过,有心过,下愚之人有过而不自知,其人可悯,其罪尚可原也。夫既知过矣,知过之人胸中必有见地,赋性必有聪明,有过而不能即改,是以无心之失成有心之恶,渐将流为陷溺之小人。
知善不为人生世间,方便第一,势所能为,时所得为,又非阻于不知,便当竭力做去。而乃或惜费或惮劳或始勤终怠,机缘错过,真是自暴自弃,不特谓之无勇已也。
自罪引他自作罪孽,便当自受,若妄相连累,是孽中造孽矣。引,援也。如罪犯既有赃私,乃扳他人以图帮助完赃;或旧日冤衅,乘此下水拖人,冀图报复;更有信口妄招,借端索诈,以犯罪为射利之计。又有好事狱吏,惟恐罪人不多扳,且扳害之人不甚殷实,良心安在哉?
壅塞方术方术,如医卜之类。凡人挟一技一能,浅者用以谋生,高者用以济人,苟阻抑之,使不得行,则误其生理而败其衣食之路,罪莫大矣。如药方关人生死,尤宜广行流布,或秘而不传,或人欲传而我止之,皆造孽之甚者也。至烧炼房术,令人亡身丧家,急宜禁戒,不在此例。
讪谤圣贤讪谤有两等人:一是痴愚者,昧于趋向;一是才辩者,逞其隐怪,亵慢先哲,毫无忌惮。明则削其功名寿算,幽则置之地狱恶道。吁,可畏哉!侵凌道德圣贤以人言,道德以理言,即圣贤所垂之训,载在经典,垂诸万世者也。侵凌者,灭裂准绳,妄为评驳,敢侮圣言,是不知天命之小人也。
射飞逐走,发蛰惊栖,填穴覆巢,伤胎破卵物之飞走,犹人行动;物之蛰栖,犹人寝处;物之巢穴,犹人宫室;物之胎卵,犹人孕育。若射飞逐走,使不得生;发蛰惊栖,使不得适;填穴覆巢,使不得安;甚则伤其胎破其卵,与人损子堕胎何异?忍孰甚焉!《保嗣章》云:"凡人嗣续衰绝者,往世犯一千六百杀生戒条,故受孤单报。"人奈何不知省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