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昼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步田地的。
伊格莱尔脑子有问题。
这是他从见面第一天便深信不疑的事。
然而此刻,这位大少爷留下一段莫名其妙的话后就陷入了沉默。
姜昼默默地在心里倒数计时。
十、九、八、七……二、一。
十秒过后,身上的人仍然一动不动,头埋在姜昼颈窝,仿佛睡着了一般,呼吸浅淡地洒在少年皮肤上。
等等……这个神经病是真的睡着了啊!
你倒是把我放了啊!
姜昼的手腕还被绑着。反复确认伊格莱尔真的睡着之后,轻轻曲起膝盖抵住对方的腰,同时肩膀使力,终于摆脱了桎梏;又借书桌尖角将绑带磨断,解除了束缚。
姜昼一边揉着勒出红印的手腕,一边胆战心惊地盯着靠在桌边的伊格莱尔,生怕他又跳起来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
好在伊格莱尔这次是真的睡着了,乖巧安静得吓人。
……大哥,这得是喝了多少啊?
少年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放下手时才发现指尖捻了一层薄薄的蓝色颜料。
伊格莱尔的唇瓣上,也沾着同样的蓝。
醉了的人是没有理智可言的,和他们计较也是白费力气,总不能等对方清醒后哭哭啼啼地跑上去大喊你怎么随便轻薄我。
……还是忘了吧。
姜昼没把刚刚那一幕往心里去,只觉得伊格莱尔得了什么深入骨髓的疯病。
地下室终于恢复了宁静。
姜昼环顾四周,在角落里发现了几个滚落的空酒瓶。他轻轻皱了皱眉头。
酒窖离藏书室很远,伊格莱尔哪来的闲情逸致,专门跑到这阴暗的地方独酌?他疯归疯,也不至于做事这么无厘头吧。
难道他和自己一样,也在找什么东西?
姜昼的心跳陡然快了起来。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酒瓶旁,见那里散落着一个陈旧的日记本和几本书,伸手将它们拾起,翻开。
日记本的主人应该是一个有些叛逆的女孩子,絮絮叨叨写了很多对恋人的思念,但父母似乎并不支持这场恋爱,这让她非常苦恼。
女孩写日记的风格非常意识流,很少出现具体人名,姜昼一时间也找不出其他有用信息了。他轻叹了口气,又开始翻阅那几本书,里面记载了维里安家族近百年的历史。
然而这一次,他忽然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日记的每一页都标了日期,记载时间是十七至二十多年前,但那些书里……却将这段时间隐去了。
写书的人手法很巧妙,将此处用简略自然的笔法一笔带过,若不是配了旁边的日记,姜昼很难看出来。
十七年前,那正好是伊格莱尔出生前的一段日子。
——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正想着,伊格莱尔那边突然传来一点轻微的响动。
姜昼手一抖,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也就是这时,一张很小的卡片从日记本的夹缝中掉了出来。
他惊疑不定地望旁边望去——还好,伊格莱尔只是微微调整了睡姿。姜昼平复了下心情,弯腰捡起卡片。
卡片巴掌大小,因为年代久远,上面涂画的痕迹已经变得很模糊,姜昼将其凑近煤油灯,眼睛都快看瞎了,才勉强辨认出那里原本画的是一朵蓝色的花。
蓝色的花?!
——不会又是因芙塔蔷薇吧?
其实这根本就不需要怀疑,巧合多了,不可能也变成了可能。
卡片背面用黑色墨水写了几行小字,能看清的只有最上面一行:
——致我亲爱的苏珊娜。
落款处的名字已经被岁月磨蚀,而那个名字下面的印章,居然与安妮所给的图案一模一样!
这个苏珊娜是谁?她与控制安妮的人有什么联系?
姜昼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多,但眼下藏书室显然不宜再久留。
他将所有东西都归还原位,又顺手把杜克的账本拿了,准备偷偷带回去整理。
路过伊格莱尔身旁时,眼角余光无意间瞟见对方熟睡的侧颜。
据下人所说,伊格莱尔平时不爱待在欧维辛庄园,喜欢一个人出门骑马。他的皮肤不像赫洛利亚那样白,而是被太阳晒成了浅浅的麦色。
就这么毫无防备躺着时,他深邃的五官收敛了所有的攻击性,浓密而纤长的睫毛在下眼睑投射出美丽的扇形影子。
……尽管姜昼很不想承认,但这位维里安少爷长得确实人模狗样,外貌风流俊美,颇有点画像上太阳神阿波罗的影子,极具欺骗性。
姜昼叹了口气。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和伊格莱尔把关系弄得这么一言难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