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忠年生怕梁司寒一个不耐烦就把周文安和吨吨带走,好在今天大儿子耐心十足,该喝酒该应酬一样不少,他才把心安回肚子里。
吃到一半时,周文安肚子有些不舒服。他怀疑是昨晚熬夜,肚子着凉了,同梁司寒和吨吨交代一声,便独自去往洗手间。
宴会厅很大。
周文安从高大气派的拱门出去,询问了一个迎面而来的服务生才确定洗手间的位置。
他纤瘦修长的背影从宴会厅消失时,坐在主桌的梁司越拿起餐巾抹了下嘴,也站起来。
姐姐梁司琪抬头问:“去哪儿?你不会是要开溜吧?妈说今天你必须要留到最后,我们跟爸一起回去。”
这弟弟向来散漫,经常参加重要宴会到一半就不见踪影,所以她格外上心思。
梁司越扶着椅子,弯腰凑到在她耳边,用手挡住了嘴,低声道:“我去会会我大哥这位……先生。哈!”
梁司琪摆摆手:“别玩过火。”
周文安从洗手间的隔间出去,走到洗手台边,刚伸手拧开水龙头,就见一道熟悉的人影。
梁司越皮笑肉不笑地靠近,也打开了水龙头,在水声哗啦中,他一边仔仔细细地洗手,一边低声暧昧问:“那个孩子是你生出来的?那你怎么还跑男洗手间?你不应该去隔壁么?”
周文安顿时满脸通红,一语不发地快速关上水龙头。
梁司越眯起眼观察他,生得很是盘顺条亮,的确是有种介乎于男人女人之间雌雄莫辩的味道,远远地看是身段好皮肤白,往近了看,周身有股淡雅温柔的气息。他歪着嘴邪笑:“你还真是特别啊。难怪梁司寒走两步都要牵着你,把你当宝贝捧在手心里呢?”
“请你别胡说。”
周文安瞪他一眼,自以为已经很是穷凶恶极的模样,但看在梁司越眼里,分明跟打情骂俏没有区别。
他不预多留,大步往门口走去,却见身侧的男人快他一步,把门紧紧拍上,还落了锁。
“吧嗒”一声,像是一颗石头砸在周文安绷紧的神经上。
“你做什么?”
周文安伸手欲要去开门,反而叫他一推,自己半边身体砸在门板上,疼得皱眉。
梁司越一条胳膊撑在门上,凑近这个文弱的男人:“别急着走,我就想问问你,你是怎么勾搭上梁司寒的?怎么上了他的床,还留了他的种?”他的眼睛不怀好意地往周文安身上扫视,“你再说说,你是从哪儿生出个孩子的?我可真是太好奇了。是这儿吗?”
周文安眼见他不规矩的手往自己的腰上探过来,吓得一把打开,专身就要去开门。
梁司越见他咬着唇,一副被自己欺负了的模样,冷笑道:“说起来你是梁司寒的……女朋友?那你算我嫂子,我跟我嫂子亲近亲近,又不干什么,你怕什么?”
周文安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叫自己,脑子发白。他强作镇定地道:“我不是怕你,我是要回去了。”他再次去开门锁。
梁司越还没闹够,笑着拽了一把他秀气的肩膀:“你还认识跟你一样的人吗?给我介绍介绍?我也想长长见识。”
“你!”周文安气得眼尾都染了红,可他骂人的词汇极其匮乏,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只顾着挣脱,只想立刻从这里出去。
梁司越有意要逗逗这人,反正今天老头子生日,梁司寒知道了也不会怎么样的。他越发来劲,一不小心拽住了周文安的领口,连领带都扯松了。
“你干什么?!”周文安慌张地往后退,后腰靠在了洗手台上,皱着眉不安地看向站在门口冷笑的男人。
梁司越抹了一把微凌乱的头发,揶揄道:“没干什么,我跟你说说话怎么了?我们也算亲戚吧?你这么激动,搞得好像我要把你怎么样一样。”
话音刚落,门把手被人在外面拧动,紧随而至的是敲门声。
“有人在里面吗?”
周文安听见了熟悉的声音,他扬声:“在的。”
梁司越低声笑道:“哟,英雄救美呢?好玩。”
他在门边一动不动站着,周文安避开他快速过去开门,等看到门外的男人,他忙踏出去牵住他的手,急切地说:“走吧,我们回去。”
梁司寒却没动,眼眸冷冷地看向门里挺着胸膛、整理西装衣襟的梁司越。他不是没看到周文安的眼神表情,以及有些凌乱的衬衣领口,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柔声问:“怎么了?跟我说说?”
周文安摇摇头,他们关系本来就复杂,现在他也不想引起他们兄弟的争执。“没事,我们去找吨吨。”
“没事怎么眼睛都红了?”梁司寒捏住他的下巴,缓缓抬高他的眼眸,“受委屈了是不是?他跟你说什么了?”
“没……没什么。”周文安蹙眉,正不知道如何解释,就看身边的男人温柔地揉了下自己的耳朵,“你先回去,吨吨在找你。”
“嗯?”周文安不解,正要询问,却见他走入洗手间,“梁……”
话还没说完,洗手间的门被关上了,随后又是一声清脆的落锁声。
这是要干什么?
梁爸爸难道生气了?
周文安快步上前,听见了里面“砰”的一声,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砸到地上的动静。
对面的洗手间有女士进出,他不敢大肆拍门,站在门外干着急。
“你怎么在这儿?”梁司琪的声音穿入周文安的耳中,他扭头就看到梁司琪和一个英俊的外国男士站在一起。
梁司琪见门里似乎有什么说话声音,立刻问道,“我弟弟在洗手间里?”她没等周文安反应,当即明白过来,拎着黑色的长裙裙摆上前敲门,“梁司越?你在里面?开门。”
她的男朋友上前用英文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梁司琪皱眉,左右看了眼有没有其他人,她快速用英文道:“你去找酒店经理,让他封锁这边的走道,就说是我命令的,你快去!”
男朋友一走,梁司琪继续敲门,着急地问:“梁司寒你也在是吧?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把我弟弟关在里面干什么?”
正说完,她还抬着手,门却被打开了。
是嘴里冒血的梁司越,他拧了一把歪掉的领带,呸地吐出一口血沫,眼角也有皲裂的血迹,像是被人用拳头砸出来的。
周文安惊慌地从他们身边冲进去,正见地上是梁司寒的西装外套,而他正慢条斯理地在洗手,手背关节处也有血。他快步走过去拉住他的手肘,要去看他的脸:“梁爸爸你没事吧?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好在脸上没有什么痕迹,只有手上有伤口。
门口的梁司琪拽住梁司越,冲着里面的梁司寒说:“你居然敢打我弟弟?梁司寒,你算什么东西?”
走廊里有不少凌乱的脚步声,梁忠年和梁太太居然跟着梁司琪的男朋友一起走来。梁太太见自己小儿子挨了打,嘴角眼角都是血,她急得问:“谁打你了?啊?”
毕竟是在男洗手间门口,大家这么起争执也不体面,梁忠年让人先出来,他让助理去安排个休息室。
梁司寒搂住周文安淡淡道:“我先带小周和吨吨回去了。”
梁太太指着他口口声声道:“你敢走?你打了我儿子,我还没跟你计较。司寒,我虽然不是你亲生的妈妈,但我自问也没有短缺你什么吧?在家里,我甚至还给你留着房间,你自己一走十几年,从来不回家。现在难得一家团聚,你还打弟弟?”
周文安听着这话就觉得别扭,他担忧地看向梁司寒,却听他冷笑着,几乎咬牙切齿地道:“是,你这个后母仁至义尽,是我不识好歹。所以今天你儿子对我的人不客气,我就要代你教训教训他。否则他就不知道什么叫做长幼有序,什么叫做家教。”
“什么?”梁太太不可思议地看了眼梁司越,“你干什么了?”
“没干什么啊,就问问,他一个男人怎么生孩子的。”梁司越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一边说还想笑,可嘴角裂开,一笑嘴疼,脸都歪了。
周文安站在梁司寒身边,却不知道如何再继续待下去,他拽了拽梁司寒的袖子。
正在他无地自容时,梁忠年一个巴掌扇到梁司越脸上,把他的脸打得偏过去,刚被梁太太擦过的地方又立刻开始冒血。
“你干什么打儿子?”梁太太反手护住梁司越,站在他面前同梁忠年道,“你大儿子打小儿子,你不指责,你反而打小儿子?”
梁忠年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梁司越怒吼:“你给小周赔罪,道歉!”
周文安听着这声音都瑟缩了一下,在梁司寒旁边低声说:“梁爸爸我想走了。”
这道歉可有可无,甚至可能让人更难堪。
梁司寒搂着他,对梁忠年道:“我们先回去。”说完,不等梁忠年挽留,也不等梁太太阻拦,便揽住周文安去往宴会厅的方向。
梁忠年狠狠地点了点梁太太:“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他甩手也跟着离开。
梁太太气急,正想把人喊回来,梁司琪在她耳边低语:“爸生气了,别说了。他手上那点股还没拿回来,万一他要用来压制我们,就麻烦了。”
梁太太气得跺脚,回手就拍了一下自己不成器的儿子:“你惹他干什么?干什么?!啊?!”
梁司越两头挨打:“靠!我怎么知道梁司寒发疯呢?神经病。”
“我可告诉过你了,别玩过火。现在好了,活该。”梁司琪也瞪他一眼,拉着男朋友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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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文安见梁忠年一直在他们身后,低声询问梁司寒:“要不要跟伯父解释下?”
梁司寒摸了摸他发红的脸颊:“没什么好解释的。今天我们先回去,乖。”他的手背有小伤口,怕吓到吨吨,提醒道,
“一会儿小周爸爸抱着吨吨,好不好?”
周文安自然乖乖点头,只是有些不知如何面对梁忠年。
好好的大寿,闹成这样。
吨吨正坐在罗远恩腿上吃东西,一口一个小虾仁,小猪仔似的吃的喷喷香。
他见两个爸爸和爷爷一起走向自己,喜笑颜开地冲爸爸伸开手。
周文安快速把小肉墩子抱起来。
真好,小宝贝笑一笑他心里就暖洋洋的。
梁司寒揉了下儿子的小耳朵:“吨吨,我们要先回去,你跟爷爷说再见。”
梁忠年见大儿子这说一不二的模样,自然不好再说别的,只跟吨吨笑了笑,捏捏他的脸颊说:“今天吃得高兴吗?”
吨吨张口就来:“高兴哦!好多好吃的,爷爷要是天天过生日就好了!”
梁忠年对周文安道:“小周,今天真是让你为难了。我回去一定会好好教训司越的。”
周文安点点头,对上了吨吨不明所以的大眼睛。
梁司寒低声提醒:“孩子面前别说这种话了。走了。”他搂住周文安的肩膀,跟罗远恩打个招呼。
他们三人来时惹人注目,提前离开又是叫人意外。偏偏三人出去时,同进来的梁太太母女擦肩而过,似乎完全陌生人一般,各自当做没看到彼此。见此,宾客们心中各有分晓。
周文安和吨吨都同时听到梁太太在经过时,刻意的冷笑声。
吨吨转过身抱住爸爸的脖子,小小声问:“奶奶怎么了?她不高兴了吗?”
周文安抱着小宝贝:“不是的,应该是别的事情吧。”
他随着梁司寒进入电梯,逗弄吨吨:“你刚才让罗叔叔给你喂什么好吃的了?”
“小虾仁哦,还有大龙虾,还有……肉肉和菜菜。”吨吨挠挠头,“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就是很好吃。嗯!”他的小嘴唇蠕动了下,佐证这一点。
周文安摸了摸他圆鼓鼓的肚子:“吃得很饱,回家喝一点水。晚上不可以吃太多了。”
小宝贝越来越重,再这么下去,他就要抱不动了。
梁司寒听着父子俩悄悄说话的声音,时不时低头看一眼,同吨吨对视后,他弯起唇角笑了笑,凑到儿子面前亲他的小额头。
他的过去太过压抑,但好在他的未来足够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