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胤了然：“我去拿降噪耳机，和你光脑里的应用程序同时打开，就听不见这些声音了。”说罢他想要起身，却被江湛猛地拉住了。

“你可以陪我一会儿吗？我…不想一个人呆着。”江湛这样说。

他坐在衣料堆成的山里，却恍惚间感觉自己坐在堆积成山的尸骸间，身边全是死不瞑目的工人，还有浓厚得只要嗅一口便会吐出来的血腥气，他们在实验失败后被遗弃在一颗卫星上。

里面有收养他的beta姐姐，江湛找到她时，她已不成人形，几十颗眼珠遍布全身，皮肤溃烂，从嘴里伸出长达十米的肉芽。

他被矿场的同伴拉着跑向远处的飞行器，轰鸣的机器声响彻卫星凹凸不平的地表，伴随着强烈的地面震动，一道橘色的火焰从高空射向地面，将地面上的尸骸燃烧殆尽。

江湛的家乡荒星位于星际联盟的边缘地带，是最早被硅基生物侵略的星系。数年前，就有许多人被用于针对人类基因的生化实验。

冲天的火光和腐朽的臭气、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永久地刻在了他的记忆里，每当触碰到，便是彻骨的疼痛。

那轰鸣声和现在窗外的声音一模一样。

*

兰胤重新蹲下身，把自己小半的身体也挤进衣柜里，挨着江湛坐下：“别怕，我在。”他伸出两只触手捂住江湛的耳朵，企图把触手尖端变成耳塞。

江湛抱着膝盖缩成一团，兰胤的存在和气味让他从血色的回忆里抽离出来。

可他又怎么能忘记？仇恨在他心里早已生根发芽，在向硅基生物复仇前，他甚至不配死去。

许久，兰胤才开口：“好点了吗？”

窗外的雨还在下，江湛揉揉眼睛，才意识到自己做了多尴尬的事：“耽误你时间了，对不起。”

兰胤把衣柜里的小灯打开，眼前omega苍白的脸顿时被暖光照亮。他有些懊恼自己问的像是不耐烦，解释道：“没耽误。”

他的触手还搭在江湛耳朵两侧，把雷声远远地隔绝在江湛的世界外。

江湛的目光撞上兰胤眼里带着真切的关心，呼吸随之一颤。

他无所谓江环佩的恶意中伤，无所谓父母的审视冷漠。但刀枪不入的铠甲却在关心的目光里像纸糊的老虎般轻飘飘地被撕开了。

这样被关心的感觉，让他觉得既陌生，又茫然。

原本机灵的小美人眼里含泪的模样让兰胤有些不忍，他收紧触手将江湛搂进怀里，触须轻轻擦去他脸颊的水珠：“…别哭。”

“我没哭，”江湛搂着他的脖子，两人亲密无间地靠在一起，“但是谢谢你。”

兰胤或许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关心他的人了。

“下次如果你害怕，你就直接叫我。”兰胤吩咐道。江湛孤身一人，早已习惯自己抗下所有，但他想告诉江湛，至少现在有他在。

知道江湛和巴尔的事情后，他对江湛确实有些鄙夷，觉得江湛为了嫁入豪门可以随意改口喜欢任何人。

可是他忽然心很软。小可怜只是想有个家而已，他又有什么错！

江湛听着兰胤的心跳声，问：“我以后还可以这样抱你吗？之前…就想和你贴贴但是怕你不喜欢。”

兰胤被他直白的言语惊住，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没有不喜欢。”

衣柜内部空间狭窄，容纳着一人一怪，他们靠得很近，近得呼吸交融，嘴唇近在咫尺，目光相撞后便再也无法挪开视线。

江湛的嘴唇被他自己咬的泛白，兰胤微微俯身，舌尖轻轻扫过他唇瓣上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