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浅这边最先得到消息的,是一直关注着香江动向——特别是这种黑招的谢文亭。
“你说什么?”他震惊地听着手里的电话,“四辆车?”
他挂了电话,焦急地踱着步子,拨通了林青浅的手机。
打不通。
“TMD,”他重重地咒骂出声,“林青浅在的那地方什么破信号!”
他转身推门出去,撞歪了正打算进门的谢文顾。
“喂喂喂,你急急忙忙去哪?都快晚上了!”谢文顾被山上冷风冻得瑟瑟发抖,裹着谢文亭强行塞给他的薄棉袄,瑟缩地活动着手脚。
“收拾东西,我们连夜开车去林青浅那儿!”谢文亭匆匆往谢则卿的屋子跑去,边跑边扒拉外套,“我去和妈说一声。”
女人慈眉善目,坐在桌前抄写佛经,看见谢文亭急急忙忙跑进来,不悦地皱皱眉头,“怎么回事?”
谢文亭喘着气,“妈,我得走了。”
“怎么,这次就待一天啊?”谢则卿站了起来,脸上带了点烟火气,茫然无措地问。
“林青浅,就是林之音家的孩子,您见过,可能有生命危险。”谢文亭又急急忙忙跑出去,扯着嗓子大喊,“我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我先赶过去!”
谢则卿愣在原地。
“之音的孩子。”
她喃喃自语,眸子里顿时充满了急切和水润。
老住持——也是谢家二爷骂骂咧咧地进来了,“文亭怎么回事?清净之地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一滴泪落下,将纸上的佛经晕染出了一团墨点。
谢则卿胡乱抹了把脸,抓起佛经带上念珠就往佛堂走。
“大晚上的,干嘛?”
“念经。”
另一边,谢文亭已经拖着迅速整理好东西的谢文顾上了车,闭上了眼睛带上眼罩,“你开前半夜我开后半夜,只能走国道你注意点,每15分钟给林青浅打个电话。”
“明白!”谢文顾点点头,叼着烟醒神,“来的人现在到哪了?”
“不知道。”谢文顾觉得谢文亭应该是睁着眼的,“清越是今天上午的董事会,如果宋朝度动作快,现在应该已经到附近了。”
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
林青浅已经遇害了。谢文顾下意识就把油门再往下踩了踩,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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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点,夜猫子林青浅在电脑前伸了个懒腰,从宾馆床头拿起充满电的手机,开机。
“200多个未接来电?”她看着谢文顾的号码,有些茫然,“怎么了?”
她正好来县城采购点东西,结果没带手机充电线,很快就没电了,她寻思着一个星期也没接到一个电话,就干脆没管,等到了宾馆才充上电,也就没开机。
她回拨过去,接电话的是在开车的谢文亭。
“谢天谢地林青浅你tm还活着!”谢文亭惊喜地说,顺便推醒了一旁睡着的谢文顾。
“林青浅,你听着,”谢文亭没有管林青浅的懵逼反应,“不管你现在在哪里,赶紧跑!跑到有机场的地方赶紧回S市!沪市也行!”
林青浅总算插上了话,“到底怎么了?”
“有人要杀你!四辆车!”谢文顾醒过来,凑过脑袋在一旁嚷嚷。
“林青浅!跑!别让他们发现你!”谢文亭喘着气,“注意外地牌照,注意跟踪尾随的车!我们马上就到了!注意安全!”
“好,我知道了。”林青浅尽管还不知道缘由,依然选择了无条件信任他们。“我现在开车离开这里。”
“你别开车!你的车太显眼了!”谢文亭急忙阻拦。
林青浅随意收拾了点东西——主要是买给娃娃们用的,一边叼着片面包一边含糊不清地回复着谢文亭,“你放心,我这次开的车可朴素了。”
国产神车,五菱之光。
“对了,你们报警了吗?”
只要拖到警方赶到,一切棋局不攻而破。
“……”谢文亭沉默了会,“林青浅,做好只有自己的准备。”
不是只有林之音能短暂控制接线员。
林青浅叹口气,“知道了。”
她坐进驾驶座,开车迅速离开宾馆。
拐弯,上国道,四辆黑色的日系车与她擦身而过。
“我好像看见他们了,”林青浅强忍着心中惊惧,迅速向谢文亭报告,手机点开共享位置,“你们到哪了?”
谢文亭看着两车位置越来越近,松了口气。
“他们来了。”林青浅的声音有些嘶哑,从手机里传来,“跟在我后面。”
“再快点!”谢文亭脚下油门踩到底。
“这破车,”林青浅一拳打在方向盘上,这辆村长家的老破车呜咽一声,还是提不起速。她从后视镜里看着呼啸而至的黑车,叹口气,“我先把电话挂了认真开车,生死有命吧。”
谢文亭听着手机里传来嘟嘟嘟的忙音,眼睛瞬间红了。抿起了唇,一句话也不说。
沉默了一会,他看向谢文顾,“清越到哪了?”
“飞机已经落地了,坐直升机在往这边赶。”
“给村子里的人打过电话了吗?”
“打了,村长接了。”
谢文亭手指迅速敲打着方向盘,过了一会,声音嘶哑地说,“还有机会。”
林青浅开着车,看着后视镜,微微眯起了眼睛,心中嗤笑。
估计这回真得死。
十死无生之地。
饶是她绝顶聪明,算计第一,也想不出有什么生路。
打头的一辆黑车,超车,别到她前面,压速。
林青浅一打方向盘,却发现另两辆黑车已经慢慢与她平行,狭窄的国道上三辆车并行,旁边就是一望无际的麦田。身前一辆黑车压速,身后一辆黑车围堵。四辆车像是包饺子一样,把五菱之光牢牢堵在中间。
林青浅脸上嘲讽的笑容愈盛,对着已经出现在副驾驶的二号,随口吐槽,“忘了问文亭是谁想杀我了,聪明一世,临了临了做个白痴鬼。”
二号沉默一会,“还是有生路的。”
“在我计算内,你活下来的概率是0.1%。”
“那和没有有什么区别?”
二号坐直了,咬牙切齿,“你别天天想着要死了要死了,你死了我也得死!”
“支棱起来啊!你可是林青浅!”二号大吼,吼着吼着声音里多了呜咽,“老子还没吃上什么好东西,怎么可以就死在这里!”
怎么就能死在这里。
林青浅咬紧牙关,太阳穴暴起,眼睛通红。
谢文亭看着对面高速驶来的五辆车,瞳孔放大。
机会转瞬即逝,他望向身边急切的小傻子。
“顾,怕不怕?”他听见自己轻声问。
“怕个球球!A上去啊!”谢文顾神色狰狞。
“好,抓紧,等会抱头。”谢文亭面无表情地踩死了油门。
砰吱——
日系车轻,在空中扬起了一道弧线。
在林青浅右侧的那辆车被撞翻,两辆车齐齐翻倒在水田里,砸倒了一片翠绿的田,溅起了高高的水花。
被安全气囊打的头晕的谢文亭从车里爬出来,定制的西裤浸泡在水中,狼狈极了。扭头,看见谢文顾也艰难地爬了出来,放下心。
他走了两步,看着几乎被撞成饼的黑色日系车,咳了两声,拉开车门。
谢文飞坐在车里,冲两人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啪!
谢文亭面无表情,一拳打在他脸上。
“你劲不大,我来打。”谢文顾凑上来,撸起袖子,一拳打在他另一边脸。
“你为什么在这里?”谢文亭喘了几口气,按了按眩晕的脑袋,制止了谢文顾的动作,“你不应该在监狱里吗?”
谢文飞吐了口粘血的唾沫,露出可怖的笑容,“有人把我捞出来了,让我来杀人。”
他脸上全是狰狞快意,“林青浅,她该死!”
谢文亭唇角礼貌性地提了下,看着另一边跃跃欲试的谢文顾。
“你来吧,别打死就行。”
他默默走到另一边,手哆嗦着,从口袋里掏出一盒已经皱巴的烟,抽出一根用力塞进嘴里,点火,好半天点不燃。
他扭头,看向远方,喃喃自语,“我尽力了。”
“林青浅,加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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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青浅!加油啊!”二号叫嚷着,“在我的计算里,你活下来的概率已经提升到1%了!”
林青浅表情沉着,一言不发。
谢文亭撞飞了那辆车,让原本的包围圈出现了缺口,她脱离了三辆车的包围,凭借一些漂亮的走位,让包围圈还没有再次形成。
“前面有一个岔路。”二号看着车里的导航,“走大路是去城里,有机场;岔路,岔路是……”
“村子里的祖庙。”林青浅瞟了眼,轻声说。
“走哪边?”二号看着她。
“当然是大路,往村子里带是什么操作。”她吐槽,灵巧地一个走位,再次挡住了想要超车的一辆黑车。
“不对!林青浅不对!你看那边!”二号惊叫。
林青浅的视线飘过去,一愣。
那个结实木讷很会跑步的孩子。
“他怎么在这?”
孩子脚上穿着林青浅才给他买的新鞋,用力奔跑起来,不断打着手势,让林青浅降下车窗。
林青浅摇下车窗,一股混杂着青草和牛粪味道灌进了车里。
孩子提前很多开始起跑,但也已经跟不上车了。他指着自己耳朵,冲林青浅叫嚷着什么!
凌冽的风声灌进来,林青浅什么都没听到。
“你听到什么了?”林青浅看向二号。
已经隐隐约约能看见岔路口。要马上做出选择。
“我听见了,”二号眼睛通红,“你用心听!”
呼啸的风声中,传来歌声。
“嘿,大山的孩子们耶,往前跑耶,莫回头耶……”
声音具有穿透性,穿过风声,隐隐约约进入林青浅耳朵。
“还是把科学发声忘的一干二净。”林青浅眼睛也慢慢红了,抬头。
祖庙上方飘着的不是村子的旗帜,是宋清越她们社会实践留下来的队旗。
林青浅恍然明白了什么。
100米,岔路口。
她猛地一打方向盘,拐进岔路。
身后三辆车没有提前准备,一个个开过了头,急忙倒车的倒车拐弯的拐弯。
距离再次被拉开了。
林青浅开着老村长的五菱之光,恍惚间似乎在一旁的稻田里看见了老村长的光头。
似乎还有一只庞大的胖婶儿。
和好多好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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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
村长老了,晚上尿多,起夜的时候,听见了不远处林氏板房里的电话铃声。
他没理会——主要也是不敢去动。
从茅厕回来,电话铃还在响。
“怕是有急事?”
他犹豫了一会,走过去,接起电话。
“您好,哪位?”
谢文顾重重吐一口气,“总算有人接电话了,你是村子里的人吗?”
村长下意识挺直了背,“我是村长。”
“村长?太好了!”谢文顾喜出望外,“林青浅在不在?”
“林总去县城里了。”村长老老实实地回答,“你们是什么人?”
“我是林青浅朋友,”谢文顾痛苦地按了按眉心,“林青浅电话打不通,您有办法通知她吗?”
“林总怎么了?”村长听出了谢文顾话里火急眉毛的味道,急忙问。
谢文顾看了看一边紧皱着眉睡熟的谢文亭,做了他这一生做得最棒的一次独立决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