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一晃而过,今天是皇上宣布狩猎规则的日子。
对这次狩猎满怀期待的众人无不摩拳擦掌,热切等待着。
日上高头时,御前的大太监总管,李得光,看台出列。览了台下殷殷目光,一甩拂尘,尖着嗓子细说比赛规则。
此次参赛的青年子弟,刚好四百人,因人数众多,故先分组进行。五人为一组,可划分为八十组,为避免报团,强强弱弱等两极分化,所以分组成员由抓阄决定。
分组后,有两场比试。第一场,考验团结力,所以比试为八十个小组之间的竞争。每个小组团结协作,比试结束时,将组内打来的猎物全部相加,再与其它组的猎物数量进行比较,多者胜出。
最后只留排名前五组,为二十五人,其余者皆淘汰。
人数骤减后,第二场,考量个人实力,即剩余二十五人相互竞争,比赛结束后,猎得猎物最多者,为魁首,其余依次二三四五六七八名另有赏赐,剩余十七人,淘汰。
规则一出,基本没有异议,因为它公平,不分高低贵贱,无欺骗欺压。但也有忧者,譬如那些技高之人,担心分到了实力薄弱的组中,然后被连累淘汰。
可是,要知道这世上并没有绝对的公允,这比赛虽有弊端,但总的来说利大于弊。再说,是金子总会发光,而那些滥竽充数者,个人较量中还是会被筛下。
一时间,众人兴高采烈讨论着,还有信佛者祈求保佑,希望自己手气好,抓个好阄进个好组。对于这场比赛,大家无不跃跃欲试。
今日是狩猎高潮,众人皆期盼的一天,郭娆自是也要捧场,所以也出了帐篷,和众女眷一起观赛。
因这两日和菜菜同吃同睡,处出了些感情,她还它也抱了来。周围到处都是人,小东西窝在她怀里,捧着胡萝卜吃得津津有味,一双珍珠眼也亮溜溜的,丝毫不怕她,与救它回来那日的抗拒形成两个极端。
看它吃东西的利索样,她忍俊不禁,捏了捏它的一双尖耳。
就在这时,一道阴影覆过来,连带声音幽幽:“这小野兔整日吃,有什么好玩的?”
郭娆逗着兔子的手一顿,抬头。
入目的是一张五官俊美,无可挑剔的脸,只是,那人一双总是轻挑着的凤眼,此刻像带了些幽怨。
可能是要陪太子打猎,他今日穿的是便装,看起来轻简又干练,人本来就长得俊美,又身高腿长,在一众背景板人群中,更衬出他的修长挺拔来。
台上很多人,锦衣华服的青年男女聚在一起讨论狩猎之事,郭娆这处倒也不显眼。
她见男子表情,忍不住眉眼一弯,唇轻轻勾起,道,“兔子很可爱,我喜欢喂它吃东西。”
只是刚说完,就见男子的唇紧抿起来,他面无表情盯着那只野兔子,话却是对她说:
“从我出现,距现在半个时辰,你只看过我一次。”
郭娆一愣,直直盯着他,若有所思后,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他的表情很认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想什么大事,哪晓得只是在跟一只兔子争风吃醋,还吃得那么一本正经。
她有些无奈,心中却也汩汩冒着些蜜意。
心情愉悦,胆子也大了些,起了做坏事的心思。郭娆眼睛偷偷一环顾,见没人注意这边,于是伸出手,做贼似的快速碰了下他。他的手微凉,茧很薄,手形好看,透着一种骨感美。
郭娆忍不住又张开爪子,捏了捏才缩回手。
接着朝他调皮一眨眼,咧嘴一笑,小声道:“你也很可爱,比它还可爱,最可爱。”
果石青见笑闹着的永乐突然停下来,咬着唇目不转睛盯着某处,眼神颇有些怨念,他微微惊讶,就随她看去。
隔着众人的对面不远处,有一对特别显眼的男女。女子银红衣裙,怀里抱着一只兔子而坐,旁边站着一个男子,面容虽俊美,但周身疏离感丛生,瞧着是个难以接近的。
两人好像在说话,又好像只是凑巧站在一起,什么都没说。
忽然,只见女子双眼灵动地左眺右望,然后一伸手,偷偷摸了下男子的手。
还舍不得放手似的,好像又捏了下?
不知女子说了什么,男子似乎呆了好一瞬才反应过来,他手微微一蜷,而后紧握成拳,唇角扬着就没放下过。
细细观察,不难看出两人之间萦绕的浓浓亲密感。
果石青忖着下巴,看了看那边,再瞧眼这位公主,心思一转间,忽然就恍然大悟。
接着摇头叹了口气,唉,没想到看似无忧无虑,天天爱耍的傲娇公主,居然也会偷偷喜欢别人,他还以为她要是看上谁,按性子会直接动手抢呢。
不过又转念一想,唔,如果是那位看起来就不好惹的清贵公子,公主就算是抢,怕也不会有戏。
一时间,他有些为公主默哀。
往旁边觑一眼,果然,眼眶都泛红了,咬着嘴一副哀怨的模样,活脱脱像个看见丈夫出轨的怨妇。
怨妇?哎呦,那再进一阶不就是毒妇了么?
公主虽然不是他想象中的温柔小女子,但也不坏啊,相反还挺仗义的,不然那日就不会凭着半日共患难的恩情留下他了。
想象着一活泼开朗的姑娘在变成深闺毒妇的路上一去不复返,就因为那不值钱的小情小爱,哎哟神哪,作孽唷!
于是,在脑补了所有之后,果石青决定看在这两日这小公主好吃好喝给着他的份上,发发慈悲唱个黑脸,刺激刺激她,让她别再做白日梦了,早些回了正道另寻真爱才是真。
说做就做,果石青一摸下巴,嘿嘿笑着,凑到永乐身边,没话找话:“公主,你在看什么呢?”
永乐睨他一眼,懒得说话。
他也不气馁,自顾自唱起了独角戏,“是看那边那边那对俊男美女吧?我也早发现了,还真别说,那姑娘长得可真是美啊,啧啧,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还有旁边那公子,跟羽化的仙人一样,两人一脸夫妻相。”
“咦?公主,你干嘛这样盯着人家?”
“哎呀,公主,你不会喜欢那俊公子儿,想要横插人家感情做小妾吧?”
“哎哟喂,我的公主啊,您可是堂堂的公主哇,怎么能做插足别人感情的小人呢!”
永乐一时接受不了自己冰天仙一样的心上人动了凡心,正伤心着,就听耳旁不断传来叽里呱啦的聒噪,不但不是安慰她的,还句句往她心窝子上戳。她瞪向罪魁祸首,后者还不懂看脸色,一个劲地眉飞色舞。
也不看这两日是谁供他吃供他喝,呵,还真当自己是个祖宗呢!
永乐越想越怒,恨自己养出了个白眼狼,柳眉一竖,拍了桌子就去拧他耳朵,边恶狠狠道:“你给我闭嘴!本公主好心好意收留你,你不晓得感激就算了,居然还胳膊肘往外拐,说别人美若天仙,本公主是小人?哼,那本公主现在就让你见识见识,小人是怎样炼成的!”
永乐脾气上来,一冷哼,抓住他的耳朵揪着旋拧,一只手又去逮他的腰掐,发泄什么似的,不顾形象对他又捶又打。
果石青没想到这个心思不坏的小公主,刁蛮不讲理起来就像个泼妇,一时后悔不迭,又不好还手,只能一个劲地闪躲着喊姑奶奶求饶。
皇后坐在上首品茶,听见旁边喧闹,侧头看了眼,却见女儿正和个面生的少年打闹。她皱了皱眉,问掌月那少年身份。
掌月恭敬地说出那日公主迷路,并碰见果石青的事。
“拉依族人?”皇后若有所思,最后吩咐,“去查查他。”
掌月应是。
那厢,李得光准备好了抓阄用的纸团,全放进了大木盒子中,而后让大家到看台下西侧场进行抓阄。
以免秩序混乱,所以抓阄是按身份高低来排,李得光站在长木桌旁,看着第一人,笑容满面:“太子殿下,请。”
太子温和一颔首,手从拳头大的圆孔伸进木盒,随意拿了个。
李得光接过纸团展开,上面数字是一。
“恭喜殿下,您在第一组。”
第二个抓阄的是靖王,不知是不是凑巧,他拿到的数字也是一。
太子与靖王分在了一组,得知这个结果,周围引起了不大不小的躁动。
由于皇上对靖王的偏爱,靖王在朝堂声望不小,而他也有野心,暗里招纳贤才,与太子对抗。如今羽翼渐丰,两人之争亦成两党之争,两人面和心不和乃众所周知。
这两人现在被分在一组,都是有傲气有实力的人,会意见统一,团结协作么?
第三个抓阄的是季瑜,不知是不是错觉,停在木盒前时,他听见了一声‘扑嗞’,声音很细微,像是纸团轰然倒塌。
眉一敛,垂眸盯着纹丝未动的木盒,他凝了半晌,最后视线落在长布遮地的木桌下。
见魏世子站着不动,还有他略带打量的目光,李得光心里顿时一咯噔,心慌意跳想着若魏世子真看出蹊跷,自己该怎么搪塞。
却见他最后扫了自己一眼,什么也没说,就随手摸出一个纸团。
上面数字是七,终于与前两个不一样。
一场抓阄过去,李得光忆起魏世子敏锐眼神,总觉得他察觉了什么。
想到这里,他缓缓吐出口气,又有些庆幸,不管怎样,抓阄任务顺利完成了。擦了擦额上冷汗,立马回看台找皇上复命。
分组已完成,比赛开始,目送众狩猎者进了树林,未参与者亦是神采奕奕,兴致勃勃猜测着这次魁首会是谁,一时间看台上议论哄笑四散,看上去分外融洽。
却说狩猎林又是另一番场景。
太子、靖王和韩宋,还有另外两个军中小将一组,一行人骑着马悄声穿梭在树林。一小将左眺右望,忽然发现距之百米内的一棵树上,有只小棕熊在掏鸟卵。想着身边有两个身份尊贵之人,小将立功心切,急于表现,还未禀告便拿出弓箭,拉弓射熊。
“咻”的一声,箭擦出。
小熊中箭,惨叫落地,这才惊动余下四人。
小将满脸喜色,刚说出太子两字,还来不及邀功,就听见不远处一阵震天熊咆。
“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