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之后,钱孙爱应邀来参加秦淮才子宴,他觉得自己必须来看看,虽然说权倾朝野,但对这群舞文弄墨的家伙也不得不小心,没看到雍正皇帝的下场嘛,被他们口诛笔伐可不是好事儿,能争的时候一定要据理力争。
听说这才子宴最后是在寇白门和卞赛赛的主持之下开起来的,那位顿小文不过是个跑腿传话的,根本没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寇白门他不知道是谁,但是这个卞赛赛钱孙爱听钱三说,其实就是卞玉京。
寇白门住在许家楼的暖香阁,是许家的台柱子,据说今年才不过十五岁,已经是秦淮河一代家喻户晓的阿姑了,名声甚至都不在董小宛之下。暖香阁面对秦淮河有一座很大的露天两台,旁边长着几株腊梅,神韵非常雅致。
凉台下面便是河水,一艘艘画舫首尾相连,船上的红灯笼连珠一般照在水中,相映生辉,他们一只连着一只,排成长龙。长头到了大中桥,龙尾还在武定桥。船上吹拉弹唱,杂耍百戏,应有尽有,女子们花枝招展,一个个争奇斗艳,粉袖盈香。
钱孙爱和钱三李定国了正在排队上船的时候,就听到有人在议论寇白门,只听有一个书生摇头晃脑的说道:“这个寇白门当真是与众不同啊。”
他旁边的一个中年书生说:“为什么这么说?”
“你是不知道,这女人号称‘白门黑花’,又叫做‘黑妹子’‘傲霜子’,冷的很,凶得很,等闲没有给谁好脸色的。”
“一个黑黑的女人有什么了不起,还这么狂,我喜欢白皮肤的,偏偏就不鸟他。”中年书生冷哼道。
“傻了吧。”书生说:“他叫做黑妹子,可并不是说皮肤黑的意思,为人其实白皙可人,钟灵毓秀,堪称绝色。”
“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所谓黑花就是,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混杂而成的奇葩奇花异草,花香扑鼻,世上少有,而且豁达大度,嫉恶如仇。”
“这是你的理解?”
“嘿,她自己说的。”
“自大狂。”中年文士不服气的说:“说不得待会儿贫道要给她算上一卦,看看她的命运到底如何。”
“老,毛病又犯了,人家不让你算。而且我说袁兄,就你这幅样子,别成天贫道贫道的好不好,看着也不像啊。”
“我是在家修行,有什么不像的。”
钱孙爱用扇子挡住了化过妆的脸,他的头发披散下来,看上去有些浪荡不羁,是以他认出了复社名仕吴应箕,吴应箕却没有认出他,还在和那位袁兄自顾自的侃着寇白门的风流韵事呢。
过了一会儿一艘大的画舫来到了他们的面前,有几个汉子招呼:“喂,咱们是徽班的爷们,暖香阁的表字让我来接你们,待会儿还有一条更大的画舫,你们这些斯文扫地的伪君子可以玩过痛快了。”
“这厮如此无礼。”吴应箕和很多人纷纷破口大骂。
穿上的那个魁梧的秃脑壳大汗,摸着自己的脑袋哈哈大笑:“当了表字还要立牌坊,你们这些读书人,还不如旧院的娘们呢,别卦噪了,不然老子把你们每人一顿暴打,让你们没脸去见阿姑,信不信。”
见他孔武有力,且拿着一根长竹竿瞎比划,岸上的那些斯文人都觉得没必要和这种下等人计较,所以每人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之后,全都在沉默中登船了。远处灯光璀璨,旖旎的歌声传了过来,顿时让他们怒气全消。
钱孙爱心想,这个徽班唱戏的虽然低俗,可是说的话也不是没道理,就像东林派和复社这些人每天装的道貌岸然的样子,背地里每天眠花宿柳,甚至有的根本就是恶少,还不忘了标榜自己有多正直,我呸,包括老爹钱谦益。他觉得他是真小人,比起这一群伪君子不知道好了几千几万倍呢。
所有的人都不去搭理那些徽班的人,他们自己聊自己的。
只听姓袁的说:“既然你对这朵白门黑花有意思,为何不采了她,难道是兜里缺银子吗?”吴应箕挑着眼眉说:“她是‘关门草’,不是银子的事儿?”
“那什么时候开门?”
“这可不好说,那个许老板许秀凤是个很会做买卖的人,她花了五十两银子把寇白门买来,看到现在她越来越红,当然想要卖个好价钱,但若是想要卖个好价钱,就必须要吊起来,若是不吊足了你的胃口,你会心甘情愿的掏钱嘛,估计没准过两年会有一场盛会吧。到时候,哪里轮得到你我,江北江南有的是富商大贾。”
“那她有没有相好的。”
“听说他和江南名仕钱谦益的关系很好,还有吴梅村,没准是想要嫁给个老头子吧,谁知道呢,这也是两年前的事儿了。”吴应箕说。
钱孙爱心想,老爷子和她绝对没有关系,估计也就是一面之缘,不然柳如是早就嚷嚷了,他也不可能不知道。
“嫁了老头子,然后这朵黑花下毒把人毒死,毒霸家产,好,很好,哈哈。”那个袁兄低声笑道。
“白门姑娘不是你们说的那种人,别扯淡。”这时候突然有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