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他格外动摇和暗沉的眼神,瑟瑟脚步回转,半蹲在床榻前,再度轻声安抚,如之前的无数次一般。
“我与殿下,始终是站在一起的。”
至死都是如此。
总算在她眼里看到了清晰的肯定。
李承鄞满腔的惊疑和不确定,最终沉淀成了浓得化不开的沉郁和固执。
“那便好...”
只要不离开。
好像相信了一般,情绪逐渐平缓下来,只是在女孩的倩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的瞬间,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捏紧,青筋明显。
走出东宫,月光洒在指尖,瑟瑟才有空释放自己的疑虑。
她知道哪里不对劲。
殿下提起受伤的语气实在过于平淡,提起凶手时的情绪更是无波无澜。
可越是平静,越是反常。
刻意得明显。
他似有若无的隐瞒让本该令人愉悦的情意和在乎,也变得黯然失色了。
......……
公主的居所本该是灯火通明的,尤其此处的主人最喜热闹,即便是夜间,也是充满欢笑的,可此刻却无端显得死寂和冷静。
太皇太后走进宫殿内,只看到了缩在床榻深处的一团,她静静地坐在那里,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灵魂。
“孩子...”
伸手想像以往一样触摸她的脑袋,却突然被躲开,太皇太后动作微顿,随后沉默着收回手。
“你恨我是不是...”
回答得是无边的沉默,太皇太后兀自在床榻边上坐下,盯着她看了半晌,视线却始终不聚焦,像是在透过她看什么人。
悲伤又怀念。
小枫难以面对,猝然避开她的视线,随后听见老人家沉沉的叹息。
“孩子,老身知道你恨小五,但错不在他。”
她的神态那么慈祥与温和,却也是和其他人一般残酷地选择隐瞒,如今还在说些无谓的话开脱。
“错不在他,那错在何处呢?”
他利用和欺骗,致使她的信任和天真,成了刺在她在乎的人身上的利剑。
小枫表情凝固着,透露着无法言喻的沉痛,不再压抑自己的内心话。
“丹蚩血流成河,几乎灭族,他的手上满是我们丹蚩人的鲜血,那么多人...我阿翁也死在他手下...”
甚至父王,母后...
“丹蚩的确势大...足足十几万百姓...”
看着深陷仇恨的女孩,太皇太后无声叹息,虽然不忍,但话还是说出了口。
“可草原养得活那么多人吗?”
小枫蓦然抬眼,只对上她复杂到看不清的目光,随后听见她温和地打断她。
“养不活的…”
然后是犀利的反问。
“孩子,你可还记得你阿翁的部落靠什么活着?”
靠什么…
小枫呐呐,后知后觉她在指什么,太皇太后却还觉不足,视线紧紧锁定她,不容逃脱。
“靠的是杀戮,靠的是劫掠。”
“你说丹蚩死了那么多人...可我豊朝边境数十年不得安宁,死在丹蚩手下的亡魂,远超此战的伤亡...”
太皇太后看着她,伸手擦干女孩不知何时密布的泪水,轻轻抚摸她微微颤抖的身体,语气再度温和。
却飘渺和悲伤。
“我的明远...亦有亲人死在西洲手中...”
“她远赴西洲和亲,不曾有怨言,也做得极好,西洲与豊朝多年不曾有战事...”
皇室女也可怜。
她的明远走时,也不过小枫这般大的年岁,转眼间已经数十年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甚至连最后一面,也未能见上。
甚至只言片语,也不曾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