擅作主张已是僭越。
刘彻其实也并未生气,只是好奇罢了。
盯了他半晌,忽地问,“在爱卿眼里,君臣本分与少时情谊,孰轻孰重?”
段宏与皇后是旧相识,俨然有甘心为了皇后排除一切隐患的架势。
他可还记得,谁才是他的君主?
只这一句,平平淡淡。
但段宏强撑着的理智有一瞬间绷紧,危险来临时下意识想要逃的本能呼之欲出。
陛下知道一切。
他与皇后的相识,甚至他的私心…
……
把儿子拉得远远的,张太守大气未出,指着他的鼻子骂,“你这蠢东西,你可知刚刚差点小命不保,大呼小叫的干什么?”
“嚎丧呢?”
张珩不满:“大喜的日子您说什么丧气话,多晦气,冲撞了神女怎么办?”
这傻子,小命差点保不住还想着神女,张太守气的心疼。
张珩擦干脸上的口水,看了一眼远处的高台,“那是谁?您干嘛怕成这样?”
他只知府里来了客人,却还没见过客人的模样,连多看看也不允许。
“收回你那不安分的眼珠子。”
冷静了下来,张太守心累,只冷声警告他,“那是贵客,为父警告你不可冲撞,不然你就等着被赶出家门流落街头。”
这么严肃,张珩吓了一跳。
“知道了。”
但到底没长什么脑子,很快就调整过来,兴致勃勃,“您再不来,我可就代您主持了,我跟您说我今日准备了大惊喜…”
虽然教他的那个方士被赶走了,但是他还是圆满的完成了任务。
张太守下意识不安,“什么惊喜?”
这几日忙昏了头,险些没记起还有这么个儿子,再加上他也算是安分,张太守便没注意。
如今人凑到了眼前,他才后知后觉不对劲。
这么安静,绝对是在作妖。
这衣衫褴褛的。
突然有种不安的预感。
张太守再次心痛,忍住想大义灭亲的冲动,“你老实说,你干了什么——”
要是他搞砸了今日的祭奠,他就与这蠢儿子同归于尽。
……
“陛下…”
那一声淡淡的发问,段宏浑身汗毛竖起,直到此刻才回神,扑通跪下。
“臣未曾有半分不忠之心,与皇后娘娘也仅是相识,还望陛下明察,若因微臣而引发误会,臣万死难辞其咎。”
诚恳至极。
刘彻信了他的前半句,却不怎么相信他的后半句。
只是他也不甚在意。
只要段宏不要忘了本分,他与皇后是何情意于他而言无足轻重。
他与皇后,本来也不是心意相通的夫妻。
警告过了,刘彻开口准备让他起身。
只是忽然如期而至的钟声,打断了窃窃私语,平静而温和地吞噬掉了一切世俗的声音。
刘彻下意识看向高台。
太阳在远山背后升起来的瞬间,有钟声自中央的祭台扩散开来,深远绵长。
祭台下,人群环绕圆台而立,注视着天际暖阳,神情肃穆,却又含着最真挚的期待。
“花神娘娘——”
刘彻听见一声一声的期待的呼唤,女子粉白黛绿交织的裙摆摇曳,在还未散尽的晨雾中如同含苞绽放的花朵。
清扬而悠长的丝竹伴着浑厚沉稳的石钟。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