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朋满座,推杯换盏。百官说着恭维的祝酒词,江夫人哭了好几回。
皇太后身边有个面生的女眷,十六七岁模样,一身珠络翠饰,头戴金冠,额前点了一道缨红。
太后膝下无女,嫡妹林氏有一女,名叫卿容,年纪轻轻却父母双亡。太后心疼侄女无依无靠,便把她接入宫中,封了公主称号,当做亲生女儿抚养。
江梨有些乏了,端了一壶酒去那御花园,自斟自饮。
雕栏玉砌,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一切景致都如往昔。
她记得,做王妃的时候,也常常来这御花园,赏花赏月,暗自神伤。
“姐姐怎么不去与他们一同热闹,躲在这里喝闷酒。”
江梨抬起头,见是方才那位卿容公主,忙起身行礼。
林卿容拉起她:“这里就你我两人,何必行此大礼!你是王妃姐姐的妹妹,江梨姐姐吧?”
江梨陪着笑脸,心想莫非是她名声坏到连这位卿容公主都有所耳闻了?
“江梨姐姐,我早就听说你喝酒厉害!可我久居深宫里头,姨母不让我沾一滴酒,你能不能教我喝酒呀?”林卿容指了指案上那壶酒。
擅自教公主饮酒,若是被那位皇太后知道了,不得扒了她这层皮!可她又不敢得罪公主,着实进退两难。
来不及细想,江梨拎起酒壶,将那琉璃盏满上,端起来一饮而尽。
“好酒量!”林卿容拍手叫好。
这时候,两个婢女过来催促道:“公主殿下,御花园积水未干,太后娘娘担心殿下磕磕碰碰,吩咐奴婢来请殿下回席。”
“我这么大人了,怎会这么容易磕绊。”林卿容抱怨道,“江梨姐姐,下回我再找你玩。”
“好。”江梨笑道,“殿下慢走。”
寻常人家总羡慕公主王侯锦衣玉食的生活,可他们怎知,那堂皇富丽的代价,是一生的枷锁?
在旁人看来,林卿容一朝攀上高枝成了万人瞩目的淮南公主。可以她的性子,她期盼的应该是高墙外无忧亦无虑的生活吧。
江梨望着杯中那粼粼映影出神。
三日后,宫里传讯,卿容公主邀请江二小姐入宫小住。
皇太后对这卿容公主疼爱有加,这些天宫里教书先生又屡屡夸赞公主殿下功课长进不少,趁着太后高兴,公主提出想让江梨来宫里陪她几日,太后虽对这江二小姐心怀芥蒂,但想着公主平素连个伴儿都没有,不忍心不答应。
江夫人觉得有些蹊跷,这二女儿名声在京中坏得头顶,怎会得那公主殿下这般赏识?既是宫中的意思,她也不好多说,只是再三叮嘱江梨务必遵循宫中规矩,莫要胡作非为。
只因御花园那一面之缘,便受公主殿下如此恩宠,江梨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又挂心沈川,此番入宫,她特地带上了那只木盒。
马车驶入宫门,一位嬷嬷上来扶她:“恭迎江二小姐。公主殿下正在墨香楼听课,今早特地吩咐老奴好生招待呢。二小姐一路劳累,先去房里歇下吧。”
说着便把她带到公主殿下寝宫的偏殿,芙蓉帐暖,清纱珠帘,推开窗棂便是满庭栀子芳香。
江梨刚坐下,林卿容便推门进来,跑上前去拉着她的手:“江梨姐姐,你可算来了,我来姨母这儿这么久,才找到你这么个志趣相投的伴儿!”
两人以茶代酒,聊着天南海北,林卿容从来没有矜着公主殿下的尊贵身份,江梨也不再拘束。
“明儿我去求求姨母,让你同我一起读书。”林卿容笑着说。
那晚,江梨思前想后,也不知该把那盒子放在何处。这里是皇宫,不比家里安全,如今楼兰势力磅礴,朝廷迂腐,压根分不清是敌是友,稍有不慎,落入敌人手中,便会大难临头。
得想个两全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