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冲出去,只见那人倒在血泊里,那把刀准确无误地插在胸口,人早已没了气。
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惊恐万分地瞪着前方,血顺着刀口不断往下流。
沈川冷冷地盯着地上那人,眼里没有恐惧,只有淡漠的平静。
江梨被这一切吓到了,她捂着嘴,使劲把那声尖叫吞回肚子里。
“走吧。”沈川淡然道,“我们得在他们赶来之前离开。”
他们扶着碧草,出了这殿堂,一步一步向簪城外走。
江梨惊魂未定,脑海里一片空白。
方才沈川抢过那人腰间的佩刀,干净利落地插入他胸口,一切都是那么迅速,那么狠厉。
她忽然觉得,他好陌生。不假思索杀了
人,却满脸平淡,好像杀人不眨眼的刺客一般。
可他是沈川,曾身陷万劫不复,仍咬牙逼迫自己爬起来。他经历丧母之悲,又被迫在那寒冬腊月脱光衣服,给敌国人看笑话。他被囚于地牢,被打得皮开肉绽,岁月抚平了肉体的伤疤,又如何拼凑那颗早已碎裂的心呢?
看尽世间冷暖,旁观他人富贵繁华,他这一辈子,只是一颗棋子罢了。淮南与楼兰那看不见硝烟的战争,早已把他变成了一具没有感情的行尸走肉。
直到遇见江梨,那个本不该出现在鬼庄的女孩,如同彩霞一般照进他黑白的世界里。那么美,那么猝不及防。
他不想她有危险啊!他知道,如果方才那人不死,死的人会是她!
他从来都是冷酷无情之人,他心中仅存的一丝善念与温情,都给了江梨。
他记得,他的刀,曾毫不留情地挥向那些无辜之人,只因为恨。也是这份入骨的恨意,令他变成了今天这般。
他们走出簪城,江梨又看见满地凤凰花,红得那样光彩夺目,那样耀眼。
天色渐晚,沙漠里气温骤降。碧草吹了风,加上浑身重伤却得不到及时医治,烧得神志不清。
小丰道:“夜路难走,按这个速度,怕是要走两个时辰,才能穿过沙漠。碧草姑娘伤势过重,可不能怠慢延误了时机。不如我先背着姑娘疾行,去最近的镇子找大夫吧。”
月色苍茫,广袤无边的大地与夜空融为一体,只有孤月洒下一片皎洁。
几个随从在前边开路,他们在后边慢慢走。
“你是不是…”沈川欲言又止,“是不是害怕我了?”
“没有!”江梨脱口而出道,说完她被自己吓了一跳。
她只想让沈川知道,她不害怕,她对他,只有心疼。心疼他遍体鳞伤的过往,他受过的伤。
若那些纷纷扰扰让他变成现在的模样,那她,愿做他往后余生的光。
“沈川,我不怪你,也不怕你。”她说道,“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都来不及好好报答你呢。”
“报答我?”他看向她,眼底带笑,“江梨,我要你好好活下去,这便是最好的报答。”
“没有…别的了吗?”她有些失望。
“我救了你这么多次,你可不能糟蹋自己的命。”
她眼中的失落,他看得见。可楼兰未灭,他对她,许不了一生一世的承诺。
他背叛了楼兰,庆王怎么会善罢甘休?那情蛊,他早已洒得干干净净。若有一日,万不得已之时,他愿用这孑然一身,换她一生喜乐安康。
以我一命,换她一命。
可在那之前,他必须将一切安排妥当。倘若将来有一日楼兰攻入陵安城,哪怕他已化为烟尘,也要看着敌军被粉碎成泥。
“沈川。”江梨叫了他一声,“我想吃馍馍。”
他从衣袋里掏出两只馍馍,放在她手心里。
江梨把馍馍攥在手里,咬了一口,又干又硬,尝不出什么味道。
可那是她熟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