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是大户人家的嫡长女,本以为锦衣玉食一生,却因一场意外,被拐卖去青楼。那场意外,改变了她这多舛的一生,也决定了她不得善终的结局。既然结局已定,不如用这一身孑然,去做最后一件好事吧。
她想代替公主,去那半月和亲。
窗外淅淅沥沥,冷雨打在琉璃窗。她一夜辗转,心意已决。
与其在这青楼苟活,作贱身子来讨一口饭吃,不如为这方国土,为余墨微在意的公主殿下,献出这泥泞之身吧。
次日,她便蒙了头纱,溜出这困了她七年的兰蔻坊,用囊中为数不多的铜板坐了一辆黄包车,去那她从未见过的陵安宫。
杨钰柳的姿色,在陵安城数一数二,她的大名更是无人不晓。那宫中侍卫,虽眼馋她的美色,却鄙夷她的青楼女子之身。要她跪在地上,行宫中礼数,才肯进去禀告皇上。
她在淤泥里挣扎了七年,却仍有一身傲骨,不卑不亢道:“我虽烟花女子,也懂皇室规矩。臣跪于君前,乃天经地义,不然,则为违逆天道。”
那侍卫哑口无言,见这女子气度非凡,又生怜香惜玉之心,便带她进宫面见皇上。
沈轩听了此番言论,只觉得心中惊讶,千古诗文中最不知亡国恨的歌女,又怎会如此大义凛然?
杨钰柳跪在皇上面前,道:“小女子身份卑微低贱,本不敢面见陛下。但京中近来不太平,公主殿下也将为了国事而和亲。殿下尊贵,怎受得这般苦楚?半月虽听闻公主殿下尊名,却应当从未见过殿下真身。还请陛下允许臣女,代替殿下出嫁。陛下,我身为妓子,却也是淮南国的子民。如今国有难,我怎能继续在那青楼之地载歌载舞?”
沈轩被这番话打动了,乱世之中,百官众臣之志,竟不如区区一个青楼女子。
“替换一事,若走漏半点风声,不但你性命不保,结盟之事也将落空。”他说道,“此事朕还需要细细思索,不能草草下决议。无论如何,你身为舞姬,仍心怀天下,朕很是佩服。”
他又道:“你可是遇着什么难处了?若替殿下赴婚,可有什么奖赏所求?”
杨钰柳道:“臣女并无所求,只有一事相求。”
“但说无妨。”
“我想用和亲之功,抵余墨微之过。”她说道,“余家有罪,可若斩了他的头颅,来顶余家的罪过,恕臣女直言,此非仁义之举。”
她不知,她哪来的勇气,在陛下面前说这种话。她只知道,她不能看着余墨微被顺理成章定下死罪。哪怕她这一番话,换来的是她人头落地,她也无悔。
她醉生梦死的这些年,酒气熏天之中,他给了她唯一一线希望。
他从来没有对她逾矩过半步,他爱听她弹一曲琵琶,对她诉说他从未对旁人提起过的那些滴滴点点。
是他用尽力气将她拉出泥泞,若不是他,她早就饮下那杯毒酒了。
可沈轩不知这些。
他只觉得,这妓子傻得可怜,一腔孤勇,一厢情愿。
他说道:“朕会留他一命,你先下去罢。三日之后,朕自会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