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治没有再额外的动作, 疲惫的一天后,他需要充足的睡眠来补足精神。
在他沉沉睡去后,枕畔的人忽然睁开了眼。
江逸璟有些睡不着。
和江逸璟不同, 冷治睡觉的模样和四五岁的人类幼崽如出一辙,把自己蜷成一个虾米, 薄毯盖在腰上, 翻了几个身就被踢到了脚边。
看着眼前的人滚来滚去,最后翻到和自己面对面,江逸璟心中一跳。
不过冷治只是睡梦中好动,并没有醒来, 也不知梦到了什么,观察他的神情, 似乎是个香甜的美梦。
江逸璟撑起身子, 借着月色, 总算是有机会注视着完全卸下防备的冷治。
真是……一点防备都没有设下。
他和他的朋友睡在一张床的时候, 也是像这样坦然吗?
这些纷杂的念头在江逸璟心中涌现。
他的眼神描摹过对方的面庞, 最终落在了微微张开的唇上。
不知为何, 江逸璟回忆起那天手机里的红色小人。
屏幕里的红色小人快速掀开殷红的盖头,又飞快放下, 他只来得及看清他殷红的唇和双颊下的绯红。
现在, 那位新娘正穿着丝绸睡袍,在他旁边睡香甜。
“你就这样放心吗?”他轻声道。
没有回应。
冷治甚至翻了个身,连身上最后的一角薄毯也被踢下去,睡衣被蹭得向上滑,露出半截雪白的腰窝。
江逸璟:“……”
他轻轻叹了口气, 然后认命地拉起被踢到脚边的薄毯,盖回了冷治身上。
夏季的夜晚并不如白天炎热, 这样贪凉,实在是让人说不清是可爱还是任性。
随着薄毯盖回冷治的肩头,一个轻若无物的吻忍不住悄然落下,压在冷治翘起的碎发上。
黑暗中,小江总的笑容带着晚风的温度。
“罢了,等你醒了,这一切才是真的。”
冷治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
江逸璟一如既往,醒得很早,他没有吵醒酣睡的冷治,早早下楼用膳。
江文琢起得更早,此刻已经坐在餐厅中央,正襟危坐。
“奶奶,早安。”江逸璟点头致意。
“冷治呢?”江文琢问道。
江逸璟不慌不忙地拉开椅子:“他还在睡,昨天睡得晚,江明哲也还在睡吧?”
江文琢微微一笑:“是啊,我这个老人家醒得早,你这么早,是要去集团吧。”
自从大哥去世后,江文琢已经年迈,父母那一辈又都从未经手过业务,江逸璟一个人扛起了整个江氏的未来。
他啜饮着咖啡,道:“是的,这阵子在拓展新能源汽车的项目,需要跟进的地方很多,不过现在已经上市了,一切都顺利。”
“好了好了,不用跟我汇报工作,江氏产业都是你做主,我都退休好几年了,可不要听这些。”
江文琢笑着打趣道,又将话题转回昨天的电话:“难得有只有我们祖孙在的时候,我可要再劝你一句话。”
江逸璟递过问询的眼神。
江文琢说:“家大业大,你多将事情交给手底下人去办,多有些时间陪一陪冷治和小明哲。”
江逸璟当然是点头应下,毕竟他也是这么想的——他确实在反思自己陪伴江明哲的时间是否不足,也的确腾了时间去游乐园,更接下了送他开学的任务。
当然江明哲只是一部分的原因,另一部分,当然是为了有时间追求冷治。
正当他脑中的思绪转悠到如何追妻这件事上时,江文琢冷不丁问了句:“你喜欢他吗。”
江逸璟不假思索:“喜欢……为什么这样问?”
他后知后觉地绷紧了神经。难道是契约婚姻的事情哪里被发现了吗?
江文琢莞尔一笑:“奶奶也想感受一下你们小夫妻的甜蜜嘛。”
江逸璟不由得按了按太阳穴,怪道:“奶奶!”
“好了,你都结婚有一阵的人了,脸红什么,这里又没有别人。”
江逸璟:“……”
他提起的心放下,江文琢这忽然的提问,还真是让他心头一跳。
江文琢正在观察着江逸璟的反应。
她其实昨晚睡得并不好。
客房被布置得整洁而温馨,不过混世小魔王一进去,这份整洁可就遭殃了。
江明哲久违地见到了最疼爱自己的奶奶,那叫一个恃宠而骄,恨不得满屋子乱飞,把天花板上的灯都摘下来。
江文琢拿这个失去亲生父母的孩子实在是没办法,她看着他,就会想起他的父亲,进而打也不是骂也不是。
小魔王没冷治和江逸璟管着,把每一个抽屉都翻得呼啦呼啦响。
嘿嘿,真好玩,破坏才是最好玩的!
反正有奶奶兜底,江明哲奖励自己放纵一下。
他一骨碌滚进床底,灰头土脸地出来,手里抓着张白纸。
江明哲三下五除二,把这张纸折成纸飞机,“呼呼”飞过,落到了江文琢手里。
崽崽比了个敬礼的手势:“收到请回复!”
江文琢有些无奈地看着灰扑扑的孩子:“你这样一身灰,等下可要去洗个澡。”
她目光落回手上的纸飞机,恰好就看到了纸张上露出的一行数字。
叁仟万人民币?这难道是江逸璟项目书的内页吗,怎么掉在了这里。
江文琢疑惑地拆开来,旋即睁圆了眼。
她有一点老花,要凑近了才能看清上面的内容。但是这白纸黑字的内容,怎么看都令江文琢匪夷所思。
这正是冷治与江逸璟合同的某一张内页。
在得知老夫人要来后,管家立刻匆匆赶来重新收好合同——这可不能让老夫人看到。
顺带着,他还将这一间收拾了一番,然而时间紧任务重,在转身纠偏花瓶位置时,窗口的风掀起合同中的一张,正落在了床底下。
管家没有看见,也来不及清点,只是匆匆把合同拿去了他自己的卧房,因为那里老夫人一定不会去,是绝对安全的。
偏偏这张散落的内页,被顽皮的崽崽翻出来了。
江文琢将纸张上的文字反复看了三遍,然后重新放回了床下,就好像这张纸没有存在过一般。
“好了,明哲,该洗澡了,时间不早了。”她说。
江文琢心里有点咯噔,在江明哲洗澡的功夫里,她左思右想,觉得这一定是她的错觉。
江氏集团能够延续多年的鼎盛,和江家老一辈的努力脱不开关系,江老爷子拥有狠辣的市场决断力,而江文琢则是在看人方面拥有独到的直觉。
她觉得能合作的对象,往往都会在日后成为江氏的贵人,令她感到不良气息的人,也都会被时间证实他们的失败。
她很相信自己的感觉,从今天她和冷治的接触来看,以及江逸璟在电话中的应答,这也不像是演戏啊。
她没有打草惊蛇,决心在第二天再和江逸璟聊一聊。
江文琢放下心来。
不管那张纸上写的是什么混账东西,至少在她的判断里,江逸璟那里应当是没有问题的。
他超爱。
祖孙俩之间的谈话,悄然化解了差点弥漫起的硝烟。不过刚起床的江明哲和冷治对此一无所知。
始作俑者江明哲大字不识一个,他才不管自己折纸飞机折到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此刻小魔王正睡眼惺忪,伸手揉醒自己,小声道:“爸爸,我今天起来发现,孟德又超过我了,明天就要开学了,我一定要第一!”
冷治也刚从房间里出来,他发现老板早已起身,非常自觉地光速穿衣起床,然后在楼梯上撞到了刚醒就要找他的江明哲。
他搓了把崽崽的小脸蛋:“放心,你指定是第一。”
没别的原因,因为孟诚刷不过他。
孟诚原本说好要让着江明哲,结果前几天不知道哪来的胜负欲,直接刷破了两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