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发生的一切柳柳都不知道,她如今正摘了荷叶做叫花鸡。
马车一路走走停停,今儿附近实在是没有可落脚的地方,只好在外露宿。
柳柳头一次在外面过夜
兴奋的同时又有些期待,正巧李卯在林子里做了几只野鸡,她干脆和柳叶两人一起做叫花鸡。
柳叶看了一眼在萧公子怀里咿咿呀呀的儿子,生怕萧公子一不开心,就把儿子给扔下来。
柳叶可是实在佩服柳柳的大胆,对着萧公子这么个人,也敢和他说笑,还没经过他的同意就把继哥儿塞进他怀里。
柳叶这个当娘的吓得心惊胆战,继哥儿那小东西却浑然未觉,舞动着小手,偶尔动动手指头,一双眼睛滴溜溜看着萧公子头上的白玉冠。
柳柳见柳叶一个劲儿往公子那瞄,忍不住抿嘴笑开了:“姐,别担心,公子没那么可怕,指不定他心里还想抱继哥儿,就是不敢开口。”
柳叶生下继哥儿的第二天,公子还从他怀里抱过继哥儿,动作熟练又轻缓,如今继哥儿几个月大了,可要比刚出生的时候好玩。
柳叶听她这么说不由诧异,在她耳边小声道:“萧公子时常冷着张脸,你是哪来胆子对他做这事儿的?”
柳叶知晓萧公子待柳柳不一般,可对着这么个人物,就算心头喜欢,恐怕也会忍不住胆怯。
柳柳听着这话,想要回答,却又发现找不到什么答案。
她以前怕公子怕的见到她腿肚子都抖的厉害,可自从进了萧府,她好像就不怕公子了。
这一世的公子就像只纸老虎,看起来让人害怕,其实不过就是这傲娇的猫儿,总踏着猫步,吝啬自己的是眼神。
柳柳也不知自己怎么就想到了这个比喻,脑子里跟上那画面,忍不住就笑出声来。
柳叶见她还笑,仔细看了她两眼,忽然想到了什么,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柳叶觉得自己知道是为什么了,遇着了喜欢的人,哪里会觉得他可怕,就算她是尊修罗杀神,恐怕也是她心坎上最好的人。
姐妹俩在这儿咬耳朵,萧靳却是盯着怀里的小东西好半天没松开眉头。
就算他亲力亲为带过皇太子,可这都多少年过去,上次抱这小东西不过是一时兴起,也是想到的皇太子小时候。
如今怀里猝不及防被丢了这么个小软包,软包还睁着眼睛捂着小手咿咿呀呀,试图在他腿上造次,萧靳有点嫌弃。
当然嫌弃,这小东
西长得没有他的皇太子可爱,也没有他的皇太子董事,还吵吵囔囔。
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带着旺财从林子里回来,见着一大一小在这瞪眼睛,忍不住开怀大笑。
他放下背上的篓子,到西边洗了手,赶忙把某人膝上的小家伙抱起来。
继哥儿也不是个认生的,先生把他抱起来,他以为遇着了什么好玩的事,小嗓子扯着,细嫩的声音让人喜欢极了。
两个大男人带孩子李娘子也是看的心惊胆战,好在她对神医比较放心,只好和春哥一边折野菜,一边顾着小外孙。
有叫花鸡又有溪里捞起来的肥鱼,这还是出发以来,一行人吃的最好的一次。
这一路上客栈里的饭菜实在没有让人称道的地方。
萧靳那张吃惯了好东西的嘴更是挑挑捡捡,若不是柳柳逼着,他宁愿啃柳柳做的馒头。
今儿晚上,大家都享了口福。
天色暗下来,火堆烧的噼里啪啦。
突然,一直警惕着周围的侍卫我上了腰上的大刀,看着黑漆漆的树林。
李卯几个侍卫连忙把柳柳几个妇孺为在身后。
几人头一次见这阵仗,心头害怕,却老老实实服从安排。
萧靳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石墩上站了起来,他眯着一双眼睛盯着树林,将柳柳护在身后。
柳柳听着叶风吹树叶发出的沙沙声,忍不住紧了紧身上的衣裳,可看到面前宽阔的背影,她心头又安定了几分。
有动静了!
一个壮汉从树林里走了出,他身后还跟着三四个人,对着几人抱了抱拳:“抱歉,惊扰诸位了,在下无意冒犯,见着的火光这才朝着走来。”
虽然壮汉这么说,但一行人谁都没有放下警惕。
壮汉似乎也瞧出了点什么,抿着嘴又拱了拱手:“我和兄弟几个马上离开,切莫误会。”
说完,他真就带着身后几人走了。
谁都没有开口,眼看着他们走远,萧靳忽然觉得身后一重,是柳柳靠在了他的后背上。
萧靳无奈的笑了笑,以为是这紧张的气氛把这小东西吓到了,转身正想安抚她,却在这暗夜明灭的火光之下见她面色苍白,双手更是抖的不像话。
萧靳瞬间变了脸色把她抱起来,又立刻对旁边的神医道:“
先生,你快来看看柳柳怎么了?”
柳柳如今的状况着实吓人,刚刚还红润的脸颊苍白的像是一张纸,而且还沁出细细密密的冷汗,双手揪着衣领不自觉发抖,眼睛无神,嘴唇翕动,不管旁人怎么叫她,她都没有回应。
先生也被她吓了一跳,连忙摸上她的脉搏,一会儿过后,给柳柳扎了几针,柳柳立刻晕了过去。
神医抹了一把额前留出来的冷汗,对着面色沉如寒冰的萧靳道:“她这模样只受了惊吓,而且是很严重的惊吓。”
好端端的怎么会受惊吓?
先生和萧靳几乎在同一时间想到了这个问题。
两人飞快对视一眼,立刻想到刚刚出现的壮汉几人。
在几人出现前,柳柳还和两人说着话,不管是神色还是态度都无比自然,既然出现后却突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萧靳咬着牙,给了李卯一个眼神。
李卯会意,萧靳抱起晕过去的柳柳,将她带入马车。
如今她没了意识,就算想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不过,既然可能与那几个人有关,那抓起来便是。
这一夜,柳柳都睡得不舒坦,萧靳把她搂在怀里守了她一夜,一直到天色微微亮,柳柳的情况才好了不少,只是眉头依旧蹙着。
柳柳只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个让她不愿意回想的白日。
园中的金菊开的正灿烂,她抱着廷儿心头满足,一切的美好都被一声巨响打破。
乱糟糟的院子,突兀传入院子里的人,嚣张跋扈的大家小姐,心狠手辣的婢女,还有壮得像是一座小山一样的彪形大汉。
这些人的面容不断在柳柳脑海中打转,崩裂的衣扣,牢牢挡住侍卫的大汉,狰狞的婢女,心口被刺穿的剧痛……
这些场景一幅又一幅在柳柳脑子里打转,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回忆了多少遍那日的事。
她无数次重复那日的痛苦,却又无数次重复死亡。
耳边廷儿的哭声不绝不断,柳柳心口被刀搅,疼的像是要裂开,终于再也忍受不住这痛苦,猛然睁开眼睛。
婴儿小小的啼哭声在她耳边回荡,柳柳睁着眼睛望着马车顶,一行热泪从她眼眶滑下。
她没怎么动,萧靳却敏锐的察觉到了她的苏醒,一下睁开眼,入
目便是她无声垂泪的模样。
恍惚间,一张苍白冰冷眼角还挂着泪字的脸在他面前略过,萧靳一瞬间睁大了眼睛。
“公子……”沙哑的像是连刀锯木头发出来的声音响起,萧靳猛然回神。
他握紧了柳柳的手:“我在,我一直在。”
柳柳僵硬的挪过视线,努力在萧靳脸上看了看,像是确凿了什么,忽然直起腰来,用力搂住他的脖子,放声大哭。
“你为什么没来?你去哪里了?我好怕,她们杀了我!她们杀了廷儿!”
在那一瞬间,萧靳瞪大了眼睛,一个杀字化作无数利刃在他眼前割裂而过。
曾经被封存在脑海深处的东西像是沉睡的火山突然苏醒,无数画面从里头喷涌而出,一帧帧一幅幅一个不落全在萧靳面前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