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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态上。她嘴角上翘,天生的两撇微笑,一切都使那巨大的苦难变成对于她的成全。受难不该是羞辱的,受难有它的高贵和圣洁。
这些是克里斯在六十岁想到的,用了他几乎一生才想到的。他想到她长辞般的微笑,只有母性有这样深厚的宽恕和满足。
那是许许多多年之后的事了。眼下的克里斯只想着拯救,拯救她是他情感的表白。拯救也是他对她继续的勘探。她是海,海是个谜,无数珍奇和神秘被淹没在它下面。
扶桑的眼力慢慢锐起来,渐渐穿透了黑暗。
医院里有四张床,叠摞起来,只占两张床的地盘。眼力再锐些的时候,扶桑看见对面床下有只鞋。鞋歪在那儿,像孤舟搁浅。
床上没人,扶桑觉得那鞋一定还有体温。
房内一股潮石灰味。新鲜的霉菌也发出刺辣的气味。一滴水滴在扶桑眉心。
扶桑把眼睁得发胀,看守自己的这条性命。这时眼闭牢了。就没你这人了。
那俩黑衣人离开时,扶桑问:你们要锁门呀?
他俩意外极了:她竟说出整句的话,舌头也并不大。不锁你会跑。其中一人说,带点刻毒的打趣。
扶桑说:噢。她吃不准自己会不会跑。
另一人说:乖乖睡在那里,明天医生来给你瞧病。
俩人不想跟她哕嗦,急急忙忙用刚抬扶桑来的担架抬那个女子往门外去。
扶桑又说:是烧是埋?
是烧是埋反正她都不晓得了。一人说。你们要等我死透再烧哟。
你放心,医生晓得你死没死透。
正要将门关严,扶桑又说:死了鞋就不会落。她还告诉他们,死了的人腿脚绷得挺直,因为它晓得这是惟一让它穿走的一双鞋,落了就有了。它不想赤一只脚走到那边去。
门已关严,扶桑就作罢了,没讲。
又一滴水滴到眉心。头转一转,换个地方接下一滴水。把整个身子转一转才好,一时没这把力气。喉头的毛毛痒也没了。痒痒就能轰轰地咳一阵,咳得身上暖和起来。
一天到晚冒上来的血腥气也没了。血腥气几好啊,自己闻着自己。
这股凉滋滋的舒适就是死。扶桑此刻想要那些不舒适,那些疼痛。那些疼痛让她活着,舒适却是死。她想火辣辣地疼起来,像第一次给男人撞开。
那个疼让一个女人从一团混沌的处女黑暗里撞了出来。
那个男人是谁,她忘了,一点也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