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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他昏厥了一次,但不承认这是虚弱的迹象。根据法国医书,他诊断自己的毛病是感冒加剧了黑胆汁病,风寒引起关节炎复发。他一贯反对同时服用治几种疾病的药品,说是有利于某些病的药品却对另一些病有害,合并症状的诊断加深了他这种怪癖的想法。可是他承认,再好的药不吃也治不好病;他老是抱怨没有好大夫,另一方面又不让别人推荐的许多大夫来给自己看病。
威尔逊上校那时给他父亲的信中说将军随时都可能死去,他对医生的排斥并非出乎蔑视而是由于头脑清醒。威尔逊说,事实上疾病是将军害怕的唯一敌人,他为了不偏离生活中的最高目标而不愿正视疾病。“关心疾病就像是在船上干活,需要拿出全部精神。”将军曾对他说过。四年前在利马时,奥利里劝将军一面制订玻利维亚宪法,一面接受彻底的医疗,将军的回答斩钉截铁:
“同时进行两场赛跑是不会赢的。”
他似乎深信,不停地运动和依靠自身的力量是对付疾病的法术。费尔南达·巴里加惯常像喂小孩似的,在他胸前围块布,用汤匙喂他吃东西,他不声不响地张嘴咀嚼,吃完后又张开嘴。然而这些日子,他夺过盘子和汤匙,不用围嘴自己吃东西,让大家知道他不需要别人帮助。何塞·帕拉西奥斯看到他试图做那些一向由仆人、勤务兵和副官代劳的家务事时,不禁感到心酸,有一次见他把大瓶墨水往小瓶里灌,洒了一桌子,觉得难受极了。这种情况是前所未有的,因为以前即使痛得很凶,他的手从不颤抖,照样每天刮胡子,每星期修指甲。
他在利马的鼎盛时期,曾同一个少女快活了一夜,那姑娘黑黝黝的皮肤上长满一层平伏的汗毛。早晨他刮胡子时,瞅着她一丝不挂躺在床上,心满意足地睡得很香,几乎抵挡不住要同她正式结婚、永远占有她的诱惑。他从脚到头把她全身涂满了肥皂沫,带着情爱的快感用刮胡刀剃去她全身的汗毛,时而用右手,时而用左手,一直剃到浓浓的眉毛,赤条条像初生婴儿一般光鲜。她以战栗的灵魂激动地问他是不是真心爱她,得到的回答是他毕生薄情地灌输在许多女人心中的那句老话:
“胜过世界上任何别的人。”
在索莱达小镇,他刮胡子时自己做了同样的牺牲。仿佛出于孩子气的冲动,他先割下一束所剩无几的平直的白头发。然后有意识地割下另一束,接着像割草似的乱剃一通,嘶哑的嗓子还在朗诵《阿劳加纳》一诗中他喜爱的章节。何塞·帕拉西奥斯走进卧室,想看看他在同谁讲话,只见他在涂满肥皂沫的脑袋上剃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