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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身上像个压腰葫芦,纽扣不是五个,是十个,一双一双排成两排,从肩下头一直排到小肚子。葡萄扑哧一下笑起来,她想起了母猪的两排奶头。
女兵们见葡萄笑得往地上蹲,奇怪了,受这么多年苦,还会笑得这样泼辣。再一想,她肯定是多少年没这么放肆地笑过,现在翻身了,才这样笑。
黄昏时女兵们留葡萄一块儿吃晚饭。然后她们就开始涂脂抹粉,换上衣服,梳起头发。葡萄想她们的衣服够赖了,还要换更赖的,这戏有什么看头呢?不过葡萄是戏迷,只要让她看戏,她什么都肯做。她马上在剧团给自己找着活儿干了:坐在留声机旁边,帮着摇那小号辘轳把,管演戏的短发女兵说:开始!她就摇。摇出来一首歌,叫“解放区的天”。一摇起来,所有女兵就在场院上围个圆圈打腰鼓。村里人听见腰鼓和葡萄摇出的歌,就慢慢带着板凳抱着孩子朝场院走来。女兵们腰鼓打得漂亮,葡萄看着看着,忘了手上摇的小辘轳把,大喇叭里的歌就老牛叫似的“哞”一声低下来,女兵们的鼓点子也变得又慢又沉。短发女兵边打腰鼓边喊:“葡萄!摇!”
场子坐满,一片漆黑。突然一个男声在喇叭筒里叫起来:“打倒封建地主!”下面漆黑的人群也跟着喊。葡萄这回看见的不是腿了,是胳膊。五十个村都有人来,场院坐不下,坐到田里去了。田里长出数不清的拳头,打向满天星星的黑夜。葡萄半张着嘴,看着满坡遍野的拳头,一下一下地往空气里打着,她心里说:这是打啥呢?
“打倒地主伪保长孙怀清!”
葡萄猛回过脸,看见二大被一根牛绳牵上了台。他使劲瞪葡萄一眼。葡萄明白他是说:谁让你跑来看你爹的戏?!五十个村个个都有封建地主、汉奸、反动道会门。牵到台上也站黑了一大片。台上台下都是穿冬衣的人,一样的大布,用橡子壳和坡池的黑泥染成黑色。只有一个人穿得鲜亮,就是葡萄。
然后开起了斗争大会。谁也不说话。带头喊口号的男兵开始沉不住气,指着史修阳说,你下头不是又会写又会说,怎么不敢敲当面锣打当面鼓呢?史修阳抓耳搔腮地站起来。多少年都是一件长袍冬天填絮夏天抽絮,这时穿了件团花马褂,看着像谁家的寿衣。镇里村里的许多标语都是史修阳帮着写的,他一笔不赖的书法可得了个机会显摆。写标语时他告诉解放军土改工作队,孙怀清如何逼债如虎,如何不讲情面。
史修阳走到孙怀清前面,小声说:“二大,得罪啦。”
孙怀清嘴角一撇。史修阳马上明白,那是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