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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二大说:“造的田里撒了那些种,够蒸多少馍。”她出工就是打石头、挑石头、垒石头。二大问她打那些石头弄啥。她说打石头不叫打石头,叫“学大寨”。学大寨就是把石头在这边打打,挑那边去,再垒成一层一层的,看着真不赖。二大仍不明白这个“学大寨”是个什么活路。这里不算一马平川,也是坡地里的小平原,地种不完,还去折腾那净是石头的河滩干吗。这天葡萄把上年的蜀黍皮泡下,又把蜀黍芯放在大笼上蒸。猪场关门后,她把猪场的锅、蒸笼、小车都拿回自己家。她问二大:“蜀黍芯儿得蒸多久?”
二大说:“只管蒸。”
蒸到天快明,葡萄把蜀黍芯儿倒进一个大布袋。二大抓住布袋一头,葡萄抓住另一头,蒸酥的蜀黍芯儿就给拧出水来。连蒸了几夜,拧出的水淀成一盆黑黑的黏粉,掺上已是满山遍野的锅盔菜,少撒些盐,一入口满嘴清香回甜。
二大说:“吃着真不赖。”
葡萄说:“嗯。那时都叫猪们吃了,老可惜。”
到了夏天,葡萄对二大说:“今年没听知了叫了。”
二大说:“那是孩子们去年把地下的蝉抠出来吃光了。他们饥哩。”
葡萄说起斗争会。驼成一团的蔡琥珀在台上交待她偷油菜根,偷青麦子,身上让人扔得全是牛粪。蔡琥珀口才不减当年,把人逗得一会儿一阵大笑。蔡琥珀交待完,公社革委会书记史春喜就领头唱“不忘阶级苦”,唱完抬出一筐一筐的杂面和野菜捏的“忆苦菜团子”。每人领到两个菜团子,知识青年说他们要吃双份忆苦饭,因为忆苦饭比他们平时的饭香。史屯人那天以后就盼着开斗争会,开完吃忆苦饭。
葡萄不舍得吃忆苦饭,总是带回来给二大吃。她见二大脸又泛起虚肿的光亮,怕他撑不到打下麦子。二大从少勇救了他命之后,就再不准少勇来看他。所以每回葡萄提到去城里找少勇弄点儿粮,他就说:“找谁?”葡萄马上明白他在心里还是把这个儿子勾销掉了。
这天二大做了几个铁丝夹子,叫她把夹子下到河滩上,捕兔子、刺猬。
天不亮葡萄到河滩上,一个个夹子都还空着。这时她听身后有人过来,一回头,是老朴。
老朴一看就明白了。他和葡萄很久没单独见面,这时发现她黄着脸,身子也缩了水似的。他知道她一定是为了地窖里那条性命苦成这样。只有她的笑还和孩子一样,不知愁。她见到他一下子就咧嘴笑起来。她把手里的空夹子扬扬,说:“兔们精着呢!”
老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