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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学生一身挂着黏糊的烂菜叶馊饭粒臭高粱米,指着葡萄破口大骂:“你是美蒋派来的特务!破坏大跃进!……”
其他学生还在满院子打猪,一边像猪一样尖声号叫,所以葡萄一点听不见那学生的骂词儿。
葡萄从台阶上下去,拾起他们扔下的粗木杠子,横扫竖扫。她太恼了,所以胳膊腿没准头,都打在了地上。学生们高兴疯了,越发追着猪打。
一只猪娃落进了粪坑,葡萄跳下去把它捞起来。她看猪娃支着一条前腿,闭着眼猛号,她轻轻碰碰那腿,猪娃蹬她两下,叫得更吵闹。她明白它那条前腿跌折了。再抬起脸,学生已把猪们轰出了大门,人欢猪号地往地里窜去。
大铁锅也不在了。
黄昏时葡萄才把猪娃们找回来。她喂了它们一些食,锁上猪场,往街上跑去。
史屯街上红绿黄蓝全是彩旗彩纸,整个一条街成了个大得吓人的花轿,还有响器班子在吹,有锣鼓家伙在打。葡萄爱看社火,不过哪回社火也没这样红火。跟她擦肩过去的小脚老婆儿们头戴红纸花,举着彩纸小旗,抬着破篮子破筐子,里面盛着铁钉、锈了的半截锹、锅铲子、大勺子、孩子们滚的铁环,没牙的嘴说个不停,全往小学校去。所有人眼神都不一样了,都亮得吓人。土改时他们也有这种眼神,不过不胜这回这么亮。他们走着,和别人大声打招呼:交废铁去呀?俺家刚把锅给献出去!明儿一早钢就炼出来了,后天运到城里造大炮飞机,打美帝蒋匪呀!……
他们说着自己也不懂的话儿,只觉着说说心里可带劲儿。有的筐里装的是从几十里外小矿山偷来的机器零件,还有从火车站附近偷的生着红锈花的备用钢轨。六十多岁的谢哲学和七十多岁的史修阳都瞪着雪亮的眼睛,记下每家献出的铁,不断写出光荣榜。
葡萄这一个来月每天在猪场工作十几个钟头,也不知人们怎么都高兴成这样。她只想找回她的大锅来。街上的人们见这个披头散发、一身猪粪的女人都想,哪儿跑来个疯婆子?他们认出是葡萄之后便相互问:“王葡萄咋的了?神经出差错了?”这时刻像王葡萄这样不高兴的人,八成是神经不正常。
炼钢的炉火把一小块黑夜都染成红色,小高炉冒起的烟也是通红通红的云朵。在红色的夜里红色的云烟中动着说着笑着唱着的人们都是红红的影子,谁也不愿意耽在红色的夜晚之外,老凄冷的。人们把树砍了,堆了半操场。他们高兴了十多天了,地里的红薯也顾不上起,树上的柿子也顾不上下,枣早就沤成了酒。夜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