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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虚无需要极高的天分。很少有人像这位作家一样如此深切地感到虚无的利齿对于灵魂的咬啮。为摆脱恐惧和疼痛,他通过角色的表演一次次越狱,深谋远虑而又不屈不挠。读者不禁大大地惊讶了:这究竟是被动的逃循还是主动的进攻呢?这种由“空气中设计”的阴谋,在密室中实行的自虐,出自于一颗什么样的顽强拼搏的灵魂啊!卡尔维诺,被死神盯上的艺术家,被不断判处极刑的超级逃犯,在这里演奏的,是从未有过的新型命运交响曲。他首先勇敢地抽去自身存在的根基,将自己变为游荡的幽灵,然后着手重新建立一切。所谓建立,实际上是最纯粹的,由内部的力的挤压而生发的运动,也是难度最高的艺术创造。在创造的瞬间,被彻底解放的作家仅仅活在自己的奇思异想之中,如果他不具有飞越绝壁的冲力,他就只能坠入身后永恒的虚空。于是他就从虚无中奋起了,惟一可以依仗的是自己的血肉,他必须从这血肉里榨出精神来。也许是这过于强力的挤榨的运动导致了作家的早逝吧,我们读者却能在作品中不断感到,他那短短的、浓缩的62年就像是几万年——比他所欣赏的岩石更为长久。虚无在这卓越的创造者面前溃退了。
最为崇尚精神的文学家信奉的大都是生命哲学,卡尔维诺也不例外。对于他来说,写作就是从一切事物中看出生命的含义,并对精神的载体加以改造,使之达到完美。作者用各种各样的痛苦的形态展示了生命内部的真实矛盾:肉棘展开,用力抽搐的刺海胆;被海底岩石无情地磨损了的四爪锚;密室里布满汗水的裸体在求生的意志支配之下做出爬行动物交媾的动作;当世界消失时,紧紧搂抱的情人的身体的极限语言;在谋杀中实现性高潮的醉心体验;还有那反复出现的,蜷起双腿当书桌,长发下垂到书本上遮住面容的,聚精会神阅读的女郎。同没有自我意识的自然相比,这是另外一种异质的“自然”。这个自然同样包罗万象,像宇宙一样宏大无边,它具有一种特异本领,就是能将一切事物当作自身的镜子。作家自始至终都在叩问:生命到底是什么呢?抽搐、紧张的对峙、绝望的坚持、无情的压榨、垂死的突进究竟意味着什么呢?这个问题在柏尔修斯从铜盾的镜面反射看到美杜沙的瞬间就已经提出来了,多少年来,世界上最优秀的那些文学家前赴后继地用非凡的创造丰富着关于它的答案。通过镜子,这些先行者明白了:开始生活,就是开始丑闻。然而他们仍要被电话铃声的响起弄得似惊似乍,魂牵梦萦,过着希望与绝望并存的狼狈生活,从一个陷阱走进另一个陷阱,永远是后悔莫及,永远是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