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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光的。寒假一结束,腊姐就要去戏校了。外婆说,哼,不会有什么好事情。穗子白老太太一眼:老封建!穗子妈找出一堆自己的旧衣服,赠送给腊姐去戏校时穿。还送了双八成新的高跟皮鞋,高跟给锯矮了,因此鞋尖像军舰那样乘风破浪地翘起。至于穗子爸对腊姐一切正常和超正常的关照,穗子妈当然是蒙在鼓里。
寒假后的第一天,腊姐在校门口接穗子。她表情有点惨惨的,对穗子说:我大来了。就是说,腊姐的公公来了,专门来接腊姐回去。外婆对大吵大闹嚷嚷“封建”的穗子说:“腊姐回家圆房去,是好事情,你闹什么?”穗子对着腊姐的大——一个红脸汉子说:朱依锦说腊姐是个人才,朱依锦,你知道吗?腊姐的大摇摇头,像对小姑奶奶那样谦恭地笑笑。穗子说:你什么也不懂,就是一脑瓜子封建!外公说:穗子没礼貌。穗子尖叫:我就没礼貌!外婆说:背那么多古文背哪去了?学这么野蛮。穗子又尖叫:我就野蛮!反正腊姐不是你家童养媳!腊姐是我的丫鬟!我要她去学唱戏!穗子在张牙舞爪时,腊姐一声不吭地收拾东西,样子乖极了。腊姐把她带来的那些衣服打成和来时一模一样的一个包袱。在城里置的那些裙子、外套、乳罩、腹带,她齐齐码在自己床上。红黑格外套也丢下了,她对穗子说:穗子,这个外套你长大了穿,肯定好看。穗子渐渐静下来,知道大势已定。她老人似地叹了口气。她没想到腊姐的突然离去让她体味到一种如此难受的滋味。那时尚未为任何事任何人伤过心的穗子,认为这股难受该叫“伤心”。
腊姐又恢复了原样,又是那身四凤的打扮,一根辫子本本分分。她倒没有穗子那么伤心。她挎起包袱,跟着她的大往门口走。在门口她听穗子叫她,她回身站住。就好像她俩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就好像这十个月间什么也没发生过。穗子突然想,腊姐是恨她的,恨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
到我成年,人们已忘了我的乳名穗子,我仍相信腊姐恨我,恨我的一家,大概基于恨那个押解她回去守妇道本分的大。我相信她甚至连我爸也恨。我爸在腊姐突然离去的第二天回来,发现腊姐的床空了,上面刺目地搁着那件红黑格呢外套。我爸失神了一阵,但很快就顾不上了,全国闹起了“文化大革命”,他和朱依锦头一批就被戏校的红卫兵带出去游街。
外婆去世后,老家来了个人奔丧,说腊姐圆了房不久就跑掉了。有人在镇上看见她,剪短了头发,穿上了黄军装,套上了红卫兵袖章,在公路口搭的舞台上又喊又叫又唱又蹦。我想象造了反的腊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