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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文革”的人都知道,这些空话又不全是空话。其中所谓“装出一副可怜相”、“穷追猛打”、“再踏上一只脚”等等都是实情描述。
爸爸,真是受大苦了。
为什么要让爸爸“永世不得翻身”呢?印刷品中又写明了他的罪行——
当“二月黑风”刮起之后,这个死不悔改的坏家伙就跳了出来,公然为刘、邓及其代理人陈丕显翻案,把矛头指向以毛主席为首、林副主席为副的无产阶级司令部,指向新生的上海市革命委员会,真是狗胆包天,罪上加罪。
文中所谓“新生的上海市革命委员会”,第一、第二号人物就是张春桥和姚文元。
这下子,我终于明白了三十多年前就产生的疑惑。爸爸这么一个小人物为什么会承受那么严重的迫害,直到造反派下台、老干部上台之后仍不得解脱?原来,他所在单位的“广大人民群众”从他的日常闲谈中提炼出了这么多“上及天庭”的政治罪名!
在灾难时期,他怕吓着我们,没有说;灾难过去之后,他不想拿这样的东西为自己贴金,还是没有说。但他又舍不得丢掉,就藏下了。
我敢断言,这样的印刷品,是后来全国绝大多数号称自己在“文革”中“立场坚定”的文人拿不出来的。他们如果有一份,或者他们的爸爸有一份,哪怕上面只有一句半句,不知要做出多少文章让大家景仰。但是爸爸却把它们全都锁在抽屉里,直到此刻,三十二年之后,我才看到。
等我看到,他已经走了。
我连当面说一声钦佩的机会都没有。
我犹豫了很久,曾经选了几页这样的大批判印刷品照片,附印在《借我一生》那本书中。
我在那本书里讳避了一个细节:在爸爸临终的床边,放着两沓近几年诽谤我的报刊。以广州的《南方周末》为主,有天津的《文学自由谈》,上海的《文学报》,和别的几份报刊。这些报刊诽谤我的内容,全与文学无关。爸爸在这报刊的字里行间,画下很多抖抖索索的铅笔痕迹。可见,几乎已经失明的爸爸,还是逐字逐句读了。
我看到这些遗物后曾急忙向他熟悉的几位医生打听,这些报刊是怎么到他手上的。医生说,是他自己不断索取的,说我在国外,要代我收集资料。他还一再要医生放心,为了眼睛,他不会看。
其实那些医生上当了,他不仅看了,而且看得非常彻底。他把相隔三十几年的两种相同文字放在一起,反复对比,我立即想象出了爸爸的最后岁月。他的高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