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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父亲言听计从,每件事都让他拿主意,对我们几个男孩提出的问题和请求,即使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她也不会擅自应允:我们能把关在罐子里的蜘蛛带进房间吗?我们能把果酱抹在石头上,看那些寄生蚁是如何驱赶别的蚂蚁,把果酱搬走的吗?我和她之间有种特殊的感情,因为她不想让我长大,而我也正好不想长大。因为我的两个哥哥没让我看出长大是件多好的事。约翰对父亲的话百依百顺,而马丁却几乎一句也不听。在我看来,这两条路的前景都不怎么光明。所以,我也就乐得继续赖在母亲膝前了。
我童年第一段比较难忘的记忆是一九一〇年夏天我们去看望我父亲的妹妹多蒂姑姑时的情景。我们有好几个尚未出嫁的姑姑,她只是其中之一,也是对我来说最有趣的一个。她有一套精美的甲虫收藏,全都拿针固定好,装上边框,还用她工整的铜版体书写了标记。成版成版的甲虫,全摆在丝绒上。别的女人有珠宝首饰;多蒂姑姑则有每一种颜色和形状的甲虫,全都是从离她家十六公里的新森林里搜集来的。每天我们都会和她一起,穿上胶靴,手里提的桶子互相磕碰着,到新森林去。那里的一口池塘是她最喜欢的地方,得走上将近一小时才能到。到了之后,她会第一个径直走进池塘。有时,里面的泥比她的雨靴还深。好几次,我们三兄弟得排成一行,手拉着手把她给拽出来——我当然会站在末尾的干燥地带。我们笑得前仰后合,早已失去拽她的力气,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但多蒂姑姑会坚持玩下去,她会装出一副陷进泥里正在往下沉的样子,然后叫我们慢慢把她拽上来,再从池塘里拖出去。她的网兜总能逮住一些最让人着迷的生物,比如黄条蟾蜍、凤头蝾螈和燕尾蝶什么的。我们中间只有约翰才能偶尔跟她比试,因为要论一铲一铲地从水里往外捞蝌蚪,约翰比马丁和我都要耐心得多。所以每当想起约翰,我脑海中闪现的总会是这样一幅画面:七月炎热的一天,十二岁的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新森林里的那口池塘,天气酷热难当,蚊虫嗡嗡乱飞,他一手拎着个桶子,一手拿着网兜,目光在雾蒙蒙的水面上搜索。他死后,我们收到一封他战友的来信。信中说,约翰把战争当成一次很棒的长期野外考察。“我不是说他精神不集中,相反,他很专注,这点我相信他的指挥官也会同意。他是个非常勇敢和细心的士兵。不过,他的战友常常因为要在三米深的壕沟里栖身而叫苦不迭,他却时不时会发出一阵欢呼,要么是因为找到了一块上新世软体动物的化石,要么是发现刚从头顶飞过去的那只猎鹰是个稀有物种。他对这个世界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