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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明天就跟我回去。”
她不说话,就瞪眼看着他,好像她想听的话他还没说出来,她等着。
“咱有两间房,生下孩子,也够住。我算了算,从那回到现在,这孩子有一百来天了。一路上我在想,是个闺女,就叫进,是个儿子,就叫挺。现在兴单名儿。”
她还是没话,还是等他往她想听的那句上说。
他一身湿衣服,到这会儿才觉出凉来。他说:“给我拿块手巾去,看我湿的。”
葡萄这时开口了,她说:“孙少勇,你做梦,我啥也没怀上,就是怀上了也不是你的。”
少勇一下子傻了。
“走吧。”
“葡萄,二哥哪儿得罪你了,你怄这么大气?”
“你就认准我怀上了?”
“我是医生。”
“那你能认准我怀上的就是你的?你能和我快活别人就不能?我守寡八年了,闲着也是闲着。”
孙少勇来了气性。浇一场大雨,到了她这儿让她满口丑话浇得更狠。他负气地拎起又冷又沉的湿衣裳,往身上一套,就要走。葡萄把一把千缝百衲的油布伞扔在他脚边。
“葡萄,你心可真硬。”
“赶上你硬?”
一听她就还是为孙怀清的事不饶他。他走回史屯街上,雨下得家家关门闭户,灯都不点。他走到街上的小客店,好歹是个干燥地方。不过他一夜没睡成觉,臭虫、跳蚤咬得他两手忙不过来地抓搔。还有满肚子心事,也不停地咬他。下半夜他干脆不睡了,敲开掌柜的门,跟他买了两包烟一瓶烧酒,抽着喝着,等天明雨住。
他爱葡萄是突然之间的事。就在她和陶米儿为抢香皂打架的第二天。葡萄在坡池边挖出黑泥来坑布。她在坡池那边,他在这边。他见她把挂到脸上的头发用肩头一蹭,但一动,它又挂下来。他怎么也想不出话来和她说,连“哟葡萄,是你呀”或者“葡萄,坑布哪”那样的废话也说不成。他越急越哑,干脆就想招呼也不打地走了。葡萄是在他要逃的时候发现他的。她居然一时也说不成话。两人都那样急哑了。那天夜里,他躺在土改工作队的男兵们闹人的呼噜声里,责骂自己,不让自己去想葡萄。最后他赌了自己的气,心里说,好吧好吧,叫你想!你去想!其他什么也不准想,只去想葡萄、葡萄!他真的就放开了去想,痛快地想了一个多钟头,最后睡着了,睡得很香。
再往后就是磨棚的黄昏,那之后他不再想东想西,全想定了。葡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