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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来公里,但那就像地球和月亮的距离。四十多年前他豪气干云,骄傲地认为攻克松山就可以回家了;但他绝没有想到人生多歧路,还乡路漫漫。松山再不是障碍以后,他会在地球一隅隐姓埋名,故乡就是那阴晴圆缺的月亮,故乡也是一只令人怜惜的猫,你想把它日夜抱在怀里,但它却一纵身跑了,只是在远处用美丽而忧伤的眼睛望着你。故乡归不去,正如月宫不可攀一样。曾经胸怀大志负笈求学的少年,曾经一身戎装驰骋疆场的军人,现在只是一个近乎两手空空的回乡浪子,只赚得人生丰沛的阅历和苦难。
老家只有赵广陵的一个侄儿和一个侄女两家人,兄长赵忠仁50年代已被镇压,他的子女都是盘田种地的农民,在老实巴交、谨小慎微中过了大半生,人生唯一的满足也许就是为赵家生下一窝后人,但都一无本事二没文化。侄孙们长大了,要娶媳妇成家了,却连建房子的钱都不够。赵广陵让一个侄孙赵厚明去农场“顶替”了一份工作,算是将来养老有了依靠,然后用所有的积蓄在老家建了一所小小的四合院。这是他祖上的宅基地,离县城约三四华里。说是建,其实不过是将从前荒废的祖屋作了适度的翻修。干了大半辈子木工,在年近古稀之时终于可以自由地为自己盖一处房子了。几个侄孙给他当帮手,赵广陵买来木料砖瓦,自己拉大锯、拌沙灰、舂土墙、上房梁、雕花窗、铺黑瓦。没有请一个工,累不动了就歇上几天,钱不够了又出去帮人打一阵临工。他有技术,身体尚硬朗,帮那些新出道的小木匠们“掌墨”,做些指点,还是人家求之不得的。刚回来那两年他还可以去补习班帮人上英语和语文课,后来嗓子不行了,喉咙里总有一团火在燃烧,当年在松山吸进的烟火仿佛死灰复燃,话一说多了就灼伤得痛。还有一个原因是,现在的高考补习已不像当年了,无论是英文还是语文,都让他这个老西南联大生无所适从。面对纷繁变迁的社会,赵广陵在清贫中唯有苦涩地笑笑:我误了自己一生,就别去误人子弟了吧。
还记得他的老人牵着孙子来看热闹,说,喔唷,原来是赵家老二忠义回来了,真是稀罕啊。上一次回来还是扛着亮闪闪金星的军官哩。还以为你去台湾那边当大官发大财去了。赵广陵对这些势利眼的乡党冷硬地笑笑,不与作答。“赵忠义”是这个身世沧桑、经历复杂的老人最为单纯的名字。它和下河摸鱼捉虾、上山打鸟下扣子、田野里疯跑撒野以及课堂里被先生呵斥打手心有关。儿时的伙伴们都认得赵忠义而不知道他后来那些让人头脑发晕、皂白莫辨的“大名”。甚至当乡党们叫他赵忠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