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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就像赵广陵在一篇学习心得中写的那样,“我们这些上错了贼船的人,共产党宽宏大量,既往不咎,让我们在年过半百后重新做人。人民政府特赦我们那一天,就是我们的新生。我们现在才刚刚满月。”
感恩是真诚的,但这个前后蹲了十几年监牢、满头秋霜般白发的“刚刚满月的新生婴儿”,眼下的难题是找不到一个温暖的怀抱。学习班结束后,其他特赦战犯都欢天喜地地被家人接走了,赵广陵第一次被捕前的那家木器生产合作社已经解散,而他的家庭早就妻离子散。“老赵,你能去哪里?”负责分管他的管教干部洪卫民问。这个小伙子新婚燕尔,其他特赦战犯都被接走了,学习班只剩下赵广陵一个人,他不把他安顿好,也回不了家。
赵广陵把手指插在灰白的头发里,抓挠了半天才说:“小洪同志,你能给我一支烟吗?”
洪卫民说:“你不是早戒烟了吗?”还是递给了他一支。
赵广陵回答说:“我还早戒了家庭生活了哩。小洪同志,特赦后我给我的前妻写过一封信,我想去她那儿。但她……现在还没有回信。”
洪卫民叫起来:“老赵,这不可以,你前妻已经是人家的老婆了。你去那里干什么?”
“我还有个儿子。”赵广陵底气不足地说。照理讲他应该给大儿子豆芽写信,不管他现在姓什么了,他还是他的亲爹。但他一不知道豆芽现在在哪里,在干什么,二不敢相信豆芽还会认他。这对父子,现在闹不清谁欠了谁的。
“这样吧,既然你愿意回昆明落籍,我们就先回昆明再说。你看看能不能找到你儿子,我呢,带着公函跟当地政府接洽一下,看怎么安置你。”
赵广陵望着洪卫民,像一个要跨出大花轿的新娘那样羞涩起来,“你认为,我……我可以回……家吗?”
“老赵,你没有家了,人民政府会负责帮你安一个家。放心吧。”洪卫民胸有成竹地说。
第二天,两人成行。长途客车在崇山峻岭中的老滇缅公路上穿行。还是这条公路,三十多年前,它是中国抗战的生命线,数十万远征军将士在这条公路上衔枚疾走,奔赴疆场。三十多年后,他们中的一个幸存者走在了老路上。没有荣誉,没有家人,没有权势,没有财富,只有感怀。正是春天,田野碧绿,山岭苍翠。迎春花已经谢了,杜鹃花开放得正热烈。自由开放的花儿,自由觅食的牛羊,自由飞翔的鸟儿,还有车上那个终于获得自由的老流浪汉、老囚徒、老军人。他把头伸出车窗外,让清新的春风梳洗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