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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纳闷姥爷拿钱去做了什么。30年做囚犯,该习惯没钱的日子了。妈有时会在饭桌上突然对姥爷说:“您要吃就吃够,别回头拿钱去到外头吃去。”大家都看得出姥爷嘴吃的不多,眼睛却很饿。
自从我们多了个姥爷,家里就开始丢钱。先是每人忘在衣服口袋里的钱被姥爷洗衣时一一掏干净。后来放在厨房小袋子里的牛奶费、报纸费也没了。最近一次,爸来了100元的小稿费,差姥爷去取。到晚上姥爷回来了,钱没回来。
有天我把他逼到洗碗池边。“你今天去哪儿了?姥爷?”
“去门诊部了。”他已能很流畅地扯谎。
“撒谎吧?姥爷?”我阴险地说。
他不理我,用远不如他脸那么老的修长手指哗哗响地搓洗筷子。
“我在电影院看见你了。”我脸上出现捉赃捉奸的笑容。
他看我一眼。在他黑白混淆的眼睛里,我不是个外孙女而是个狡狯却还有点人情味的劳改队干部。我没多少同情心,对这老人。我的同情心早在姥姥身上用光了。那个为政治犯丈夫忍气吞声做了30年“敌眷”的姥姥。那个好强、自尊的老女人,哭瞎了眼在家门外也绝不低谁一头。姥姥瞎着眼,没等着“见”姥爷最后一面,就死了。要不这样等着姥爷,她是可以早些死的。
“在劳改营里没电影看。”我说:“30年都没看过电影。”
“外头有的,那里头都有,”姥爷说。他和别人相反,从不控诉“里头”,总要给人个感觉他这30年过得没有太不如人。不少时候他还怀念青海湖的鱼,“那些鱼的杂碎比这里的鱼肉还鲜!”妈会回他:“恐怕你们只有鱼杂碎吃。鱼肉从来都轮不到你们吃。”
“怎么没有电影?”姥爷扯起一脸皱纹,鄙夷我的孤陋寡闻:“场部一个月映一两个新片子!”
“你们劳改犯也能去?”
他给问住了。见我要走,他忙说:“你妈演的电影,我就在那里头看的!”
“哪个电影?”我问,看他是不是在胡诌。半年前在火车站,他和妈根本谁也没认出谁。
“六二年春上。”姥爷不直接回答我的提问。“对,是六一年春上。二月二十三。”
“妈演的哪部电影?”
“我在井台上,王管教隔好远就喊我:‘老贺老贺,我跟你讲个事!’我手上一壶开水,烫冻实的井头。我就赶紧撂下壶,往王管教跟前去。他没等我到跟前就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