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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五年前路易的毕业大典上,他眼睛朝着她的那个发射:那意义含混因而意味深长的一瞥目光,那去除了辈分、人物关系的一瞬间。晚江顺着它理下去。她发现五年来她和路易的每一次相顾无言,每一个无言而笑,都串连起来,一路牵到此时此地。五年前他那瞥目光竟是深深埋下的定时炸弹,导火索暗中牵过来,终于给点着了。仁仁是朵火花,在导火索梢头上燃起。她在五年前感到的危险,始终暗缩在那里,而此刻却给这火花照亮了。这个突然的、丑恶的危险。一个乍着长鬃毛,长墨绿眼睛的危险。仁仁对着它的兽脸眯眼一笑。纯粹小贱货的微笑。晚江心里一阵漆黑;她五年前收养了那只幼兽,五年里她不知不觉地在喂养它。它终于露出原形,已是膘肥体壮、生猛丑怪。这只叫做“天伦”的大兽。
晚江引火烧身地叫了一声“路易。”
路易怔了怔。魂魄回来了,他又还原成了英武的路易。“你帮帮我呀。”晚江做出拿不动那些炭灰的样子,身子斜出去,胯支得老远。这样的嗲许多年前就从仁仁身上蜕去了。
路易忙走上来,接过她手里的簸箕。手跟手相遇,热热地错过、相离。这类触摸像那些目光一样深奥,讲着它们自己的对白,成了一种只在他们之间流通的语言。这语言不可诠译,心灵与肉体却都懂得。
“你们想照相吗?”路易用汉语说道。他很少说中文,仅拿中文来出洋相;他若想做活宝就说中文。而眼下他一本正经,没有一点耍猴的意思。
“我们不想照相。”仁仁把路易五音不全的中文照搬过来。
“那你们想干什么?”路易没意识到仁仁在取乐他,或意识到了也不介意。
“我们就想无聊。”仁仁又说。
晚江笑出声来,远比仁仁天真无邪。路易却很快端出相机来。他拍照比进靶场打靶还快,对准仁仁一阵猛扫。
“给我留点那个。”他不会说“草莓”。
晚江在一边说:“草莓。”
他转过相机,对准晚江。他学舌地:“草莓。”他说成一个阴平,一个阳平。
晚江通过相机对他笑。她要把火力从女儿那里吸引过来。她豁出去了,命也不要地笑着。
路易赶紧把相机挪开,看看他的继母怎么了。她看着他,意思是:怎么,这个笑还不够花痴吗?他马上又把脸藏到相机后面,一时间焦距乱七八糟。他把晚江的脸拉近,更近,近到了很放肆的地步。他身体深处有静默的呻吟。他生命的一半,是亚洲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