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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一走,奶奶就靠门口骂人:“你个窝囊废呦,这病歪歪的都能找男人,展有庆你是死了吗?”
展颜听见了,心口一噎,眼泪差点出来。
等骂完了,奶奶转头把贺叔叔送的牛肉排骨炖上,她忙前忙后,找了称在那称肉。
一个年关,妈精神都很好,她给展颜织了毛衣织毛裤,又织手套。
“颜颜,你看你要哪个色儿?”
“要蓝的白的。”展颜紧挨着妈,妈挨着小煤炉,烟筒从门上头的玻璃窗出去,一股股冒黑烟,奶奶把爸骂得狗血淋头,可爸还是给妈屋里生了炉火。
展颜晚上跟妈睡的,展有庆卷了铺盖去的西屋,外头风大,窗子有缝,北风硬想往里头挤,呜咽不停,吹得旧窗帘微微动。展颜把手放窗户那,扭头跟明秀说:
“妈,这儿有风。”
明秀笑着拍拍被窝:“快进来。”
展颜就披着小袄,蹭蹭跑过来,拖鞋一甩,钻进了被窝。
“妈,你听风可真大啊。”
明秀笑着点头,风大着呢,她这辈子不知道经了多少场风,这次,恐怕是最后一场冬风了。
“妈,你身上还难受吗?”展颜悄悄问她。
明秀搂了搂她:“不难受,颜颜,妈给你讲讲你小时候的事儿吧?”
展颜的脸,贴着她热热的秋衣:“那从几岁说?”
“就从,就从生你那天说吧,你不知道,我生你那天一个人在地里干活,还是石头大爷送我去的卫生所,他拉了个平板车,铺上凉席,凉席上又铺的褥子,我就坐上头,疼得受不了,刚到卫生所就把你生下来了。”
“爸呢?爷爷跟奶奶呢?”
“你爸跟你奶奶去山上刨草药去了,我在割芝麻,石头大爷是个好人,你以后念书出息了,别忘了他。”
展颜“哎”了一声,她记不得妈那天说了多久的话,只知道,自己越听越困,眼皮打架,后来就睡着了。
明秀低头,嘴唇埋在展颜发丝间,眼泪凉凉的,后来,她也睡着了。
梦中,她见着十七八时的自己,梳着两条辫子,鞋上绣了两朵石榴花,石榴花红艳艳的,转眼,花谢了。
九九年过了春节,没几天,是雨水,早在腊月里头就立了春。
墙头外头有一株杏,天气骤暖,雨水当夜就催得花苞全开。爷爷忧心忡忡,说未必是好事,保不齐哪天又冷了,花苞都得打掉,这一年,挂不住杏了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