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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扔掉了,他却淡淡地解释为“不翼而飞”,不愿意再提起这件事。
还是有零星的路人来到他的破棚子里。和往常一样,他庄严地席地坐得笔直,倾听他们的诉说,自己始终一声不响。笔记本的失踪并没有影响他们之间这种特殊的交流,零星到来的路人中有过去来过的也有从未来过的。暗地里,他们都体会到了没有笔记本的好处,因为说起话来更可以无所顾忌了。既然到了描述者这里,他们每个都要或长或短地说一席话,他们开始说了,可是谁又能听得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呢?那似乎是不可能的。事隔多年的今天,我们才看出来,原来那些人并没有说出什么有意义的话来,他们只是随随便便地吐出一些音节来拖时间。而描述者,也没有认真倾听,他只是做出正在认真倾听的样子,其实他的心里在想些别的事。可以肯定说,他正在想那虚无的意境,为那意境的到来心急难熬,但又知道那种事“欲速则不达”,便只好敷衍地做出在听梦的表情。于是漫长的时间,便在这种有意的拖延中过去了一部分。如此反复,不厌其烦。
描述者自己认为,扔掉了笔记本当然是十分洒脱,十分好的,可是也有一些弊病。其中之一便是他现在对于做梦者的依赖性越来越强了。他将自己的生命以做梦者的到来为标准划分为一些阶段,他不再记得自己在棚子里所呆的时间,他的时间观念彻底消失了。每逢要回忆某件事,他便这样想:“那是那个脸盘枯黑的汉子到来的那一天……”或“脸上长蝴蝶斑的女人来的那个下午……”或“没人来的那一天……”或“来了人,但又什么都没说就走了的那个早上……”诸如此类。表面上这种划分似乎也很方便,但由于来人的减少,由于他的记忆随来人的减少逐渐退化,这种划分便有了很大的朦胧性和欺骗性,前后颠倒,混杂不清的事时有发生,好在现在他也不大在乎这一类的事了,他越来越随随便便了。
如果在一天之内,有两个以上的过路人到来,描述者便将这一天视为一个节日。做梦的人离去之后,他在棚子里仍旧席地而坐,将背挺得笔直,表情无限庄严,全身心都在那种包括他自己在内没人看得见的光芒中颤栗不已。这种时光并不常有,描述者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并不显得十分焦躁。他还知道使做梦者到来的,并不是他们自己的主观意志,那决定他们到来的意志,其实是在他自己的心底里。他现在不再伸长脖子朝马路尽头张望了,一般的时候他都心境平和,他的唯一的一点小小的急躁表现在做梦者到来之际,他知道在那之后便是什么。我们看见在那之后,他在寒风